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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風揚順著她的眼神一望,看見機上走道的另一邊座位,有一對白人夫婦正你儂我儂地熱吻著,不由得咧嘴大笑,公開接吻在現代人人見怪不怪,對這位「遠」來之客可就是新鮮大膽,甚至可說是不知羞恥。

  「真是野蠻人。」

  「你終於承認他們是人了?」風揚調侃著。

  原來,上官翩翩初次見到白種人時,還以為是妖怪,她堅持所有的人都是黃皮膚,黑髮,黑眼睛,白種人長成那等模樣,不是妖怪是什麼?

  風揚想,看來上官翩翩已逐漸接受有白色人種的事實,把他們從妖怪提升到了「野蠻」人,總算是人了。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們那個時代的人都不親吻嗎?」

  「這種事你怎麼可以問出口?」她窘得直跺腳。

  「其實你們和我們都一樣的,只是你們以為親吻可恥,所以都偷偷地做,我們卻認為親吻是天經地義的事,是表達愛意或關懷的一種方式,沒什麼好遮掩的。」

  「可是還是教人很難為情。」她皺了眉頭,別過臉去,以免再看見那對夫婦的「逾矩」鏡頭。

  就在這時,一個打扮入時,豔麗非凡的空中小姐走了過來,一望見風揚,目光亮了起來,喜不自甚,快步過來和他打著招呼,用著上官翩翩聽不懂的語言。

  原來,她和風揚是舊識,一見面,就熱情地和他互相交換兩個頰吻,閒聊幾句,才邁步離開。

  上官翩翩把眼睛張得不能再大,除了驚訝之外,她的心頭還泛起了嫉妒的酸楚,不敢置信自己望見的事實。

  風揚竟吻了別的女人?她只覺腦門一轟,青天霹靂。

  「你臉色怎麼白成這樣?」

  「不要碰我!」她推掉了他的關心,嘟嘴氣悶著。

  風揚發現左右有一些華人都應聲看著他,像看色狼似的,不免有些狼狽。「嘿,我都被當成色情狂魔了。」

  她沒好氣地說:「你本來就是。」

  他見她餘怒未消,自然不會笨到再去碰她釘子,在頓悟她為什麼不高興後,陪笑瞅著她說:「你該不會吃醋了吧?頰吻在西方就像你們古代抱拳作揖一樣稀鬆平常。」

  「吃醋?」她一脫口說出這兩個字,便張口結舌起來,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竟對他如對荊慕鴻的感情。

  「不過,你真的介意的話,」他看她的眼神好溫柔,伸手扳正她的下頦,使她的目光不能逃避他的。「我可以儘量收斂,符合你的『要求』。」

  他用著玩笑般的語氣,目光卻異樣地深沉堅定,不像是說著玩玩而已。

  上官翩翩呆了半晌,才避開他似的別過臉去。「我又不是你的蝶兒。」

  風揚好像受了傷害,賭氣地回口說:「我也不是你的荊郎。」

  「你……」兩人同時伸手指著對方的鼻子,一個嘟嘴,一個抿唇,相瞪良久,才又各自別過臉去生悶氣。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再說話,似乎都在等對方認錯道歉。但有時忍不住,也會蠢蠢欲動起來,像風揚每隔三分鐘就會回頭偷瞄上官翩翩一眼,看她透過窗子注視機外的風景,一副對他不屑一顧的神氣,他便又訕訕地回頭,假裝沒有軟化的跡象;而上官翩翩則是每隔五分鐘回頭偷瞄他一眼,看見他全身緊繃,表情冷酷淡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便又放棄主動開口示好的念頭。

  終於在十五分鐘後,兩人的目光碰巧相迎,似乎都被對方嚇了一大跳,卻也在誰很短的時間內恢復鎮靜,在等對方先開口。結果,倔強的兩人誰也沒開口!兩個人就真的不說話,一直到了中國大陸的瀋陽,出了機場,上官翩翩心不在焉,差點被路上的汽車直直撞上,幸好風揚眼明手快,隨即拋了手中的行李,伸手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千鈞一髮救了她。

  上官翩翩抬頭仰望他驚惶的神情,不由得大受感動。「我沒事的,真的沒事!」

  風揚聽著上官翩翩的強調,才笑了出聲,額首稱慶地勾著她的頸子喘氣。「看起來,差點被撞的人好像是我!」

  真的,說到驚駭不安,風揚感受到的更甚她。

  上官翩翩卻突然淚流滿面,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以後再也不鬥氣了,好不好?」

  「傻瓜。」風揚伸手摟緊了她,任由滿懷柔情激蕩。

  就這樣,風揚在瀋陽清爽怡人的夏季光暉中,擁著又哭又笑的上官翩翩,許久許久。

  隔日,他們費了不少勁,尋找熟悉歷史古國的嚮導,才找到了東胡國的舊地。千年的物換星移,人事全非,東胡舊地雖未全然被現代文明所佔據,但和上官翩翩記憶中的模樣卻也差了十萬八千里,她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是她只離開半個月的東胡。

  「加德庫山封閉?」風揚擰起了眉頭。

  「是的,風先生,因為加德庫山前天發生森林火災,你看,現在還在冒煙,聽說火勢很猛。」

  風揚順著他的手勢一望,遠方的加德庫山真的濃煙沖天,無法深入。

  「風先生還想去什麼地方嗎?」

  風揚覷了失魂落魄的上官翩翩一眼,回頭對嚮導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們自己到處逛逛。」

  「好的。」嚮導千謝萬謝地接過優渥的酬金,笑眯眯地說:「再見了,風先生、上官小姐。」

  「再見。」上官翩翩強顏歡笑地頷首。

  待嚮導去遠了,風揚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問說:「你還好吧?」

  「我才來到這個世界半個月,這裡卻經過一千年的洗禮。」她搖搖頭笑了。「沒什麼,只是有些不能適應。」

  「我們先住在瀋陽,等加德庫山的森林火災滅了再說。」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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