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新娘(14)_莫憂

十四

　　他從不讓自己記得，柯詩音早已嫁給上官弘毅，而且是整整的二十七年。

　　他竟為了到頭來的一場空庸庸碌碌、渾渾噩噩地過了二十七年。

　　他生性豪爽，此時想通自己二十幾年來的荒謬，他不由自主地大笑不止，他囚禁他自己二十七年。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七年？

　　「伯父！」

　　「翱兒！」淩振宇望著他的手說：「你當真要娶柳兒？」

　　「是的！」

　　上官家的長子向來言出必行，無懈可擊！

　　「那麼，好好的待我這個女兒，她從小命苦。」淩振宇第一次在內心燃起父親的愛憐。

　　在他排開柯詩音帶給他的陰影後。

　　「我知道！」上官翱沉重地答著。

　　但他掩飾地很好，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弱點，更何況是恍如隔世的淩振宇。

　　「這把刀，替我還給你的父母，就說淩振宇向他們兩位老友問好，祝福他們夫妻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那把匕首，就是柯詩音當初藉以向上官弘毅明志非他不嫁的刀！

　　淩振宇二十多年來一直貼身收藏，那把匕首就猶如插在他身上一般，他痛不自覺。

　　現在，他把刀從身上取下，交給上官翱帶回，並且補說當年無法出口的祝福。

　　二十七年了，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釋然，真的鬆手放開柯詩音盤據他心底的身影。

　　「好的，伯父！」上官翱詫異地望著自己手中的刀。

　　他不明白淩振宇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話。

　　「在太原多盤桓幾日吧？」淩振宇第一次仔細端詳他的女婿，半個兒子。

　　先前，上官翱對他的意義僅止于柯詩音的兒子，他的殷勤來自愛屋及烏的心理。

　　但他現在用的是准泰山的眼光。

　　「伯父，小侄恐怕午時過後就得告辭，家父家母正在家中等候小侄帶回淩家的消息。」

　　「你說得有道理，我不便強留你，不過，你得改口叫岳父了！」

　　「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他無論再怎麼消沉寡歡，上官家的風範仍讓他行禮如儀，沒有半點疏失。

　　「什麼？」淩寶兒氣忿忿地拂掉桌上的所有杯盤：「他選了柳兒？」

　　「是的，小姐！」綠珠也是心亂如麻。

　　「不可能！」淩寶兒像潑婦駡街般地大呼小叫著。

　　她實在咽不下心中的那一口氣，她淩寶兒，淩振宇最寵的女兒，竟會輸給那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柳兒？上官翱瞎了眼不成？

　　「小姐！」綠珠也受了池魚之殃。

　　淩寶兒一肚子冤氣沒處發洩，只好砸房裡的東西洩憤，一個鑲金的小木盒正好擊中綠珠的額頭，血流如注。

　　「一群笨蛋！」淩寶兒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連冷靜下來都沒有法子，一定是哪裡弄錯了，爹一向最疼她了，他不是三番兩次向她保證，上官翱會成為她的夫婿嗎？

　　一定是搞錯了，她發瘋似的奔出房間，去找淩振宇作主，留下滿屋子的狼藉。

　　君兒第一次不安地來回踱步著，她生平不曾像此刻這麼沉不住氣過，她美麗的臉孔上盡是慘白。

　　她沒有像寶兒一樣暴跳如雷，以砸東西來發洩自己心中的憤怒，但她的失望有太過而無不及。

　　在她眼中，寶兒只是一個被寵壞的愚蠢小孩，她的反應全然像一個被搶走寶貝玩具的孩子。上官翱對她的意義卻不只如此，上官翱能幫她奪回原先屬於她的一切，屬於她父親的一切。她的生身父親並不是淩振宇，她有著更高貴的血統，她的母親是皇太子李建成的寵妃，如果不是她那狼心狗肺的叔叔李世民在玄武門發動兵變，謀殺她的父親，今天，她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之尊。

　　她的母親忍辱負重，改嫁給淩振宇，卻沒有一天忘記提醒她是個公主，她的父親才該是九五之尊的真命天子。是李世民那個偽君子奪走了她的一切，她的父親，她的富貴，她的公主身份。她母親要她不要忘記她的父親在李世民手中死的多慘，死在自己兄弟的屠戮中。

　　她的母親總是泣不成聲，神情恐怖地對她描述她父親死時的慘狀。

　　她第一次聽時，她被嚇壞了，連作了好幾夜噩夢，久了，她的眼神由畏懼而轉向怨毒。

　　她母親之所以會改嫁給淩振宇，是因為太原是李家的發祥地，同情建成太子，不滿李世民的人不少，加上一些對建成太子忠心耿耿的家臣和失意政客，到時候登高一呼，立刻就能造成聲勢。

　　更重要的是，淩振宇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女婿，上官家的長子上官翱。

　　若能嫁給上官翱，進而掌握上官家的可觀財勢，大事成功之日當在不遠。

　　她母親臨死之前，還殷殷囑咐她，一定要親手殺了李世民，挖他的心肝來祭她父親的在天之靈。

　　她也一直把這些話謹記在心，以為只要除去寶兒，她在淩家就沒了勁敵。

　　她嫁禍寶兒一連串事件，讓上官翱以為寶兒派人監視他，在寶兒親手煮的燕窩中放蟲，買通一個長工謊稱和寶兒有染……

　　上官翱果然沒選寶兒，卻出人意料地選了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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