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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抬起頭,支著腮,眼中毫無睡意,只有茫然的空洞。

  「睡不著,願不願意和我說說話?」傅斯闊看出她的迷惑,開口問道。

  「談什麼?」冷卻悠將目光移向他。

  「談你對澤原先生的感覺。」傅斯闊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將她從茫然中震醒。

  「我對他沒有什麼感覺。」冷卻悠淡淡地扯著嘴角,心深處卻波濤洶湧。

  「別口非心是。」傅斯闊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要是她真的對澤原沒感覺,她的臉上不會有掩飾不住的脆弱。

  「我沒有!」她急急地辯駁,卻在接觸他了然的目光時,心虛地把臉別開。

  「那你臉上的淚痕是為了誰?悠,別再封閉自己的心,沒有人能在無愛的世界上獨自存活。」

  「我是個被詛咒的人,任何愛我的人都會受到傷害,你說我能怎麼辦?」她幽幽地說完後,綻出一朵苦澀的微笑。

  「不會有人因為你的愛而受傷,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你不試試,怎會知道?」傅斯闊始終不明白悠為何一再排拒他人,因為愛她而受傷,這理由太荒謬了。

  「有的,爸爸為了救我被車壓死,哥哥為了救我被大水沖走,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媽媽為了來英國看我,而搭上死亡班機。你說,難道這一切都不該怪我嗎?要是沒有我,他們一個個都不會從世界上消失,都是因為我……」她將臉埋進手掌裡輕聲啜泣。

  「你知道嗎?每次半夜我總是被噩夢給驚醒,我肩上背負的十字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冷卻悠一鼓作氣地喊完,這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夢魘,像座聳立的冰山時時戳刺著她,讓她溫熱的心慢慢轉涼,變為冷漠。

  她拉住他的衣袖,認真地問著傅斯闊,絕望的大眼滿是淒然,痛苦。

  「悠,那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擔在自己身上,今天換作你看見親人有危難時,我相信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挺身相救,這是人之常情,非是你的過錯。至於你母親的死,你也要擔在身上,這實在太離譜了。」傅斯闊拍拍她瘦削的背,她肩上所背負的重擔該卸了下來。

  「悠,你睜開眼睛,愛你甚於性命的每個人,他們實在不需要你不必要的自責。」

  「是嗎?」冷卻悠睜著恍惚的眸子。

  「相信我,澤原拓北他如果真的愛你,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給他一次機會好嗎?不要再抗拒你愛他的這份事實了。」傅斯闊幫著澤原拓北再三保證,看樣子他得找時間和澤原拓北好好溝通一下。

  她的心在澤原拓北單身前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纏落在他所佈置的情網裡了。

  「可是……」已經將冰霜溶解的冷卻悠,她的心就像個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

  「別可是了,澤原拓北狂傲得很,倒是你現在應該好好想個辦法馴服他才是!」傅斯闊迫不及待地想到狂妄的澤原拓北化為繞指柔的模樣。

  掃落冰霜的嬌俏臉上,盡是女人的羞怯,絕美的臉龐不再冰凍,而是等人呵護的柔弱。

  澤原拓北的長睫眨了一下,隨即皺緊了濃眉,幾天的昏迷,他的身子僵硬酸痛,強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又合上了。

  「光……」沙啞的聲音驚醒淺睡的冷卻悠。

  微顫的睫毛,昭告著他已經醒來的事實,冷卻悠俯近他,想聽清楚他模糊的語音。

  澤原拓北想抬起手遮住光線,卻發現手怎麼也使不上力,他咕噥地咒駡著這具仿佛不是他身體的軀殼。

  冷卻悠聽到的就是他的咒駡,她呆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漾出了一朵清淺的笑。

  這壞脾氣的男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戶旁,將窗簾整個拉上,室內立刻由灼熱的紅光換上暈黃的溫和光輝。

  她還未走到病床,就迎見他黑亮的兩到視線,像黑暗中迎接飛機降落的兩線火炬。

  他們的視線交會在一起,直望進彼此靈魂的最深處,他的黑眸愈發晶亮,只因她臉上的不再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了。

  澤原拓北掙扎地想要爬起,可纏在胸膛上的繃帶和背脊的疼痛,卻讓他痛得直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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