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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力恒看著坐在另一方的趙紫心,心裡忖度著,那女孩安安靜靜的模樣,不像其他郡主、縣主們,聚在一起幾乎吵成一團,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要不說,真難令人想到這些都是皇室名門出身的閨女。

  只有她,一直安安靜靜的端坐著。椅子略矮,若不挺直腰杆端坐,隨時可能彎腰駝背,但她始終安穩坐在矮凳上,目光落在前方。

  聽說她只有十二歲,十二歲不才是個孩子嗎?怎麼樣子就這麼像大人?爹還說,這開陽公主第一天到署時,便恭恭敬敬的喊了爹一聲師傅,讓爹好生受寵若驚,直誇果真天子龍女,教養頗佳。

  只是他總覺得,一個孩子就該像孩子,年紀這麼小就這麼禮數周到,這若非是個馬屁精,就是個苦苦壓抑之人。

  但怎麼看,都不像馬屁精……

  那天所有人端坐在講堂上,包括他,當然,全場只有他一個男的,放眼望去淨是女子,年紀都不大,都是孩子就是了。

  前來錦繡署學藝的只有這些千金之軀,至於他則是當然要學,畢竟他是沈家這一代唯一的子孫,他很坦然,一切辛苦的訓練他自幼就習慣了,有時還頗為樂在其中。

  錦繡官也就是沈力恒的爹走進了講堂,所有人起身,向講師問聲好。這是禮貌,更是對老師的尊重。

  他的眼神不自覺的看向她,她也站起身跟著眾人鞠躬,嘴裡喊著師傅好,然後跟著坐下。

  奇怪?為什麼我要一直注意著她……沈力恒這樣問著自己,強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專注在等會兒爹要講授的東西上。

  “諸位公主、郡主、與縣主,臣錦繡官今兒個要為諸位講授有關布料的學問,請諸位專心一致,臣自當全力講授。”

  眾人齊呼,“師傅請。”

  錦繡官站在講臺前看著眾人,當然也看到自己兒子。其實錦繡官自己覺得,這些東西讓力恒來說就好,他雖然才十五歲,但技術頗精,簡單的講授應難不倒他。要不是因為這是要給公主等皇親國戚上課,錦繡官實在毋須親自出馬。

  “布料是織錦的根本,不管技法再好,針法再靈,布料不好,終究是場空。因此織錦以布料為源頭,源頭佳,則好的作品可以說水到渠成,只待技法純熟即可;但源頭差,想要讓服飾作品脫穎而出,可謂緣木求魚……”

  眼神又看向她,沈力恒難得不專心,但這是因為爹這段講課,現場多數人都意態闌珊,甚至開始蠢動,只有那個趙紫心依舊專心一致,眼神沒有絲毫遊移,腰杆依舊挺直,看到她這般專心模樣,連他都覺得好累。

  當然,沈父也發現了所有人都有點不專心,但他並未動怒,這群皇親國戚,養在優渥的環境,真要她們專心學習一件事還真有點困難。

  “這樣死硬的知識,諸位想必有點不耐煩。”自嘲說著,“臣來請教諸位一個問題,誰若能答出,臣必將稟明皇上,將諸位的專心認真告知皇上,讓皇上來獎勵。”

  聽到這番話,眾人終於專心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雖然淨是一群小女子,但能獲得皇上稱讚,便能在宗室間傳名,也是一件光彩的事。“綾羅綢緞,有何不同,又有何相同?”

  很簡單的問題,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有答案,更別提舉手回答。心裡連個底也沒有,舉手回答只是丟人現眼。

  沈力恒當然知道答案,身在織錦之家,不知道綾羅綢緞的差別,可以說是白活了,相信爹也會氣死。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搶著回答——當著這麼多皇親國戚的面,這個鋒頭總得讓其他人去出,自己還是多藏點鋒。

  “諸位都沒人知道嗎?”沈父看著四周,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神再看看兒子,沈力恒只是輕輕聳聳肩,他當然知道兒子心裡有答案,可是不想答,也不願意選在此時此刻回答。

  從小他們對力恒的教育就是要他懂得謙遜,雖有鋒芒但不應畢露,以免惹禍上身。

  身在官場,應付的又是這些皇室宗親,這些人習慣被捧上天,習慣眾星拱月,稍有不順意便會大開殺戒,因此他們總要力恒學會忍讓,學會掩蓋自己的風華,學會避世而處。

  不過這個場面實在太尷尬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會,連沈父都有點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然而正當沈父打算換個話題,繼續講授其他部分時,突然有個小女孩舉起了手。“開陽公主,您知道答案嗎?”

  “我試著說說看,不確定對。”趙紫心聲音輕輕柔柔,很有禮貌,又很謙虛,她本來就是全場最吸引沈力恒注意的人,因為她的樣子跟那些皇親國戚、郡主縣主,真可謂迥異。

  “公主就試試看,錯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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