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曼翎 > 鬼迷情劫 | 上頁 下頁 |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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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老王手裡捏著銀票頻拭老淚,望著於巽君跟在趙驟主僕身後漸行漸遠的纖弱背影,抑不住的放聲大哭。 他還是把於巽君給賣了!把他無血緣卻疼在心坎裡的小女兒賣了! 「來!來!下好離手——」 如意坊是揚州城中第一大賭場。下賭的氣氛熱烈,莊家或賭客的吆喝聲、下注聲和擲篩子聲不絕於耳。 趙驥雖然無端收了一個小跟班,但仍行程未變的到如意坊打探消息。 於巽君自幼養在深閨,自是風清高雅,哪裡見過地痞無賴群聚、貪婪欲望橫流的賭場。一顆心自是忐忑不安,打從進入如意坊開始,她便緊跟在趙驥身後,不敢離開他半步。 趙驥回望怯懦的他一眼,同情的搖搖頭。 他這膽怯的摸樣,哪像個男人? 趙驥好人做到底,索性握住他的手在擁擠的賭場中前進。 在趙驥擰眉訝異于於巽君的手不似男人的粗糙,倒纖細柔膩得像女人的柔荑時,於巽君已觸電似的抽回手臉兒一紅。幸好塗了滿臉麵粉,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掩飾自己的窘態, 趙驥還以為於巽君是羞於兩個大男人手牽手不成體統而抽回手。一陣莞爾。也就不以為意的由他去。 「趙公子,您來啦!」賭坊管事的一見貴客臨門,便趕緊迎向前諂笑作揖,並將貴客給迎上樓。 進了這間專供熟客開台豪賭的獨止房間,趙驥並不吩咐開台聚賭,逞顧著和洪鐘在一旁低聲商討些什麼,完全忽略了於巽君的存在。 等洪鐘領命到樓下場子打探消息。趙驥正想好好盤問瞭解於巽君的一切,一回頭就見他頗不以為然的盯著牆上一幅仿製的古畫直搖頭。 「小兄弟對王維的雪溪圖有興趣嗎?」 「王維?不,這不過是普通畫匠的仿製品罷了。」于巽君自信的搖搖頭,目光仍停留在畫上。 「你懂畫?」這個發現讓趙驥很訝異,一個生於市井的小民竟懂得鑒賞古畫?趙驥不由得仔細審視眼前這個衣不合身,又塗了滿臉麵粉的瘦弱男子,在他身上竟發覺不到半點粗鄙的氣質,相反的他的舉止文雅、談吐不俗頗有大家風範。 他勾起了趙驥的好奇心,決定試他一試,於是拿了一錠白銀吩咐賭場小廝備妥水墨丹青于房中。 「還請小兄弟賜教!」 於巽君看也不再著牆上那幅拙劣的畫作一眼,熟練的提筆憑著腦海中的印象再描摹一幅王維的雪溪囹,並解釋:「王維作畫善於運用水墨,使畫面呈現淋漓狀態,他用筆不拘一體或一法,先渲染形骸後勾勒,或先鈞勒形體後再造染,水暈墨章得心應手,出神入化,這種以筆立其形質,以墨分陰陽向背,雖創始于吳道子,而達成最高點的卻是王維……」 「小兄弟似乎對王維的畫作很有研究?」趙驥見於巽君聚精會神的揮毫,筆下將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特質,寫其生不求形似,竟境高雅清爽,水墨運用發揮到極致。心底由衷的佩服起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研究不敢,只是欣賞罷了。」 「王維的畫作具有三個特質:一是將詩書畫融合為一體;二是獨創效法加重意境;三是畫法易於學習……」趙驥與於巽君一席話,提起了他作畫的興味,悠然含笑的拿過於巽君手上的筆,續畫未完成的部分。 「公子絕非泛泛之輩!」于巽君讚歎著趙驥不下於她的繪畫造詣。和所有文人一樣,一說到自己精擅的便不吝於與別人分享,偏又奇怪的與趙驥這初識的男人總有說不完的話。直到畫紙在他們各題上一首詩完成後,還覺得意猶未盡。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趙驥閒適的放下筆問。 於巽君被他瞧得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止、亂了心神,片刻之後才記起自己現在的身分。太投入於作畫了,希望別露出破綻才好。小兄弟?她是小兄弟呢! 「在下姓于,於巽君,杭州人氏。」再刻意壓低聲調,於巽君學著男子拱手作揖的姿勢。雖仍掩不住天生的嬌柔,倒也有幾分書生溫爾爾雅的氣質。 趙驥從小在皇宮裡被太監宮女服侍著長大,對像於巽君這種陰柔得過火的男人早就見怪不怪,而不把他做女子想。 倒是她提起自己是杭州人氏,讓趙驥頗意外。 「杭州人氏?你不是那老者的孩兒?」 于巽君睜著水靈靈的晶眸看著趙驥猛搖頭。他不僅有傑出迷人的外貌,和詩畫並佳的內涵,她更因他那傲然不羈的氣質,第一次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何謂「抨然心動」。 趙驥明白的點點頭,一把址下牆上的劣畫撕成兩半。於巽君見他拿起木桌上墨色未於,兩人齊同完成的畫作,以為他就要將它掛上。 「公子,萬萬不可!」於巽君急道。伸手就搶下,卻無意中碰著了趙驥充滿力量的大手,她觸電似的縮回手,羞窘得無地自容。 「當然不可!你我的風雅之作豈能掛在這賭場之中,讓貪婪邪傣之人欣賞。」文人自有文人的傲氣,兩人都不例外。趙驥明白他的意思,可就不明白自己手上長刺了嗎?怎麼這於巽君一碰上他的手,明明是個大男人,卻羞得像個小姑娘? 趙驥將那字畫妥善收好後,正想詳問於巽君的身世,也好奇他是否長相怪異才得以麵粉塗臉掩飾。可是才一抬眼.正巧觸及他那專勾他魂魄的媚眼,恍然又失了神。 直到樓下大院裡傳來陣陣抓賊聲,他才回復神智.為自己屢次無法控制的失態感到氣悶不已。 他不喜歡這樣!不喜歡這種從未有過,無法自持而深受吸引的感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不經世事的男子! 他沉著臉不由分說的開了門,自廊上飛躍而下至一樓庭院中。 於巽君委屈的想不出自己哪裡得罪了他,一見他臉色陰沉的開門離去,她環顧這賭場房間一遍心中發寒,唯恐他真要撇下她不管,匆匆緊跟著他追了出去,想也沒想的,提著輕盈的身子隨趙驥自廊上躍下。 然而足未點地,身子已被趙驥提抱著落地。 「你找死!」趙驥沉聲低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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