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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算了。」漢斯揮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說。「這些古董家具全都是從中國空運而來的,只用特定的精油輕拭,記住了。」

  「記住了。」詩君點頭。「你不怪我了嗎?」

  漢斯自在地拿起叉子把培根送進嘴裡,他思忖著她的話,有趣地一笑。「如果你會念上頭的字並解釋意義,可以不怪你。」

  「這簡單。」詩君想也沒想地說,用流利又順口的中國話念了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漢斯只是想試驗她,如今答案揭曉——她根本是懂中文的,雖然很多華裔不懂,但她懂。

  他猜也許她早來過練功房,因而得知他的中文名字。

  其實他的中文名字不是秘密,但在英國根本沒有人會叫他雲磊,也許家裡沒有人懂中文,甚至他的朋友也沒人懂。「這詞說的意思是說天上的明月……」詩君從頭到尾的解釋,漢斯認真地聆聽著,露出了難得的和藹可親的笑臉。「對詩詞有興趣嗎?」他用中文問她。

  「嗯!」詩君點點頭,卷起他的「墨寶」,仔細的收起。「你也有興趣?」

  「當然。」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詩君暗暗地深吸了口氣。

  「問吧!」漢斯沒有拒絕。

  「你怎麼會和中國文化扯上關係?」

  「我在香港出生的,十五歲才回來英國,中國文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漢斯友善地說明,兩人在和諧的氣氛中用「共同的語言」閒聊了起來。

  「你為什麼在香港出生呢?」詩君很想知道。

  「我祖父不答應我父親娶中國人為妻,於是我跟著父母、外祖父母居住在香港一直沒有回來英國,直到我祖父去世。」漢斯坦言不諱。

  「你母親是中國人?」詩君萬分驚訝地問他。

  「是啊!」他輕鬆地道,享用他的火腿蛋。

  「那你也是半個中國人了?」這個重大的新發現使詩君的心緒起了重大的變化。

  「沒錯。」

  「那你怎麼會武功和書法呢?」詩君極想知道。

  「我外祖父是武師,他曾在少林寺習過武,從小他就教我習武強身,教我書法凝心觀止。」

  「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詩君小心翼翼的說。

  「問吧。」他同意。

  「你信佛家說的輪回嗎?」

  漢斯聳肩。「我信耶穌基督。」

  「椰子加起司?你為什麼要信椰子加起司呢?」

  「你在尋我開心,還是又在胡言亂語?」

  「沒、沒,我只想問你相不相信人會有來生?」詩君對他的答案充滿認真地期許。

  「相信。」漢斯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喝了口果汁,掬起餐巾優雅又紳士的拭了拭嘴唇。

  「真的!」他的肯定像新鮮的氧氣,使她心底喜悅的因子活躍地舞動起來。

  漢斯放下餐巾立起身來,似認真非認真的對詩君說:「但我不確定,因為這輩子還沒死過。」

  「不!你不會死的。」詩君幾乎是出於內心的,衝動地伸出纖白的食指及中指輕捂在他寬闊性感的唇上,阻止他這麼說。

  她在一瞬間突然釋懷了!

  他忘了前世,但此刻她卻可以深深感覺到他身上仍存在著前世的特質。

  也許環境及外在條件影響了人的行為。

  前世在古樸封閉的社會形態中,他所表露的全是人性中最良善的溫柔敦厚。

  今年或許有了更多的權勢,更多的誘因,因此引發出他其他的性格,造就了不同的行為。

  愛著一個人也許不只要愛他的好,還要包容他的「不好」。

  雖然今生的她只是他的一名女僕,連愛上他的資格都沒有;那麼就讓她默默地守護著他,讓他平安度過此生吧!

  風雖吹斷了情牽,雨雖打碎了諾言,但能再相聚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漢斯震了一震,她令人迷眩的雙眸,像在暗夜中無言地訴說著千言萬語的星辰。

  為什麼是千言萬語?

  為什麼她要用這麼深情款款的眼神瞅著他?

  她在誘惑他嗎?

  還是別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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