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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德喜一開始還小聲勸著,可勸到後來,仍舊拗不過皇上的命令。

  就這樣日復一日,皇甫靳一遍又一遍的對著沒了呼吸的最愛低喃傾訴。

  “袖兒,我知道你只是在氣我,氣我當年負了你,氣我對你不夠信任,氣我沒有遵守彼此的誓言……”

  “我知道你羡慕父母之間的愛情,我曾對你說,若你嫁我,今生今世,我也要像你父親愛你母親那般愛你,終生不娶他人,終生只呵護你一人……”

  他緊緊的將夜楚袖擁在懷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神智恍惚。

  “可我卻失信於你,不但後宮妃子如雲,還為虞小蝶將你打入冷宮。”說著說著,眼淚滑了下來,“我用皇上的身份逼你接受這個事實,明知道你心裡痛苦,卻從來沒站在你的立場上為你考慮……”

  “袖兒,你知道這七年來我有多後悔自責嗎?思袖宮是專門為你而建,裡面全是我們的回憶,我曾說過,要為你建造一座最豪華的寢殿,我說過,要愛你一生一世,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我還說過,只要你同我回宮,不管你對我做出任何懲罰,我都心甘情願接受,袖兒……我……對你失信了,是嗎?”

  他絮絮叨叨說著往日回憶,一會兒傷心,一會兒自責,因為幾日不吃不喝,臉色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德喜雖憂心忡忡,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整日陪在宮外哭泣,跪著乞求上蒼垂憐。

  皇甫玄聿、皇甫玄漓見狀,規規矩矩的跪在皇甫靳的床前。“父皇,娘已經走了,她臨終前吩咐兒臣,要將她的屍身帶到外公曾住過的九華山,娘去世已經九天了,若再放下去,定會腐爛,還望父皇……”

  “她沒有死,你們的娘不會死,身子更不會腐爛。”皇甫靳見兩個孩子要來同他搶人,緊緊護著懷中毫無聲息的人兒,“出去,你們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們。”

  “父皇……”皇甫玄聿緊張的看著他懷中的母親,眼裡流露出幾許複雜神色。

  而跪在他旁邊的皇甫玄漓則別有含意地回看他一眼。

  皇甫靳是發現兩個孩子神色怪異,但此刻的他滿心滿腦都是夜楚袖一人。

  雖然他不想相信她真的死了,可整整九天袖兒雖渾身冰冷,卻詭異的沒有變得僵硬。

  就算身子沒有變硬,並不代表還有生還可能,他也曾聽說很多信奉神明的人在死去之後,有屍身不腐爛的例子。

  想到這裡,令他傷心欲絕。

  皇甫玄聿,皇甫玄漓見狀,不敢再多言,不情願的起身離去。

  如今皇上的寢宮被搞得死氣沉沉,所有的奴才都不敢隨意踏進這裡一步。

  幾日前,皇甫靳以毒害皇后為名,將虞太后打入冷宮,命人看管,來福則被判鞭屍八十,且棄屍荒野。

  歐陽庭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雖然他對夜楚袖有情,但自己畢竟是個外人,見皇甫靳為她做到這種地步,也不禁動容。

  一味沉浸在悲傷中皇甫靳,抱苦夜楚袖,失神地看看四周,看來皇宮內院果然不適合袖兒,七年前如此,七年後仍是如此,看著懷中已經死去整整九天的女子,他突然笑了,只是笑容帶著絕然神情。

  “袖兒,這一世,我們註定無緣嗎?”他俯下身,輕輕吻住那冰冷的雙唇。

  “若你死了,我一人獨活,又有什麼意義?”

  他輕輕將唇壓向她耳邊,“我已經擬好了聖旨,封皇甫玄聿為太子,等朕駕崩,他即日繼位。”

  說到這裡,他笑得更燦爛,更加用力的摟著她。“袖兒,我已決定,今生今世,你到哪,我便陪到哪。”

  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突然展露於眼前,皇甫靳的笑容中帶著淒美的絕望,他將匕首對著自己的喉嚨,“袖兒,等我,我很快就來了。”

  閉上雙眼,緊握著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

  突地他手腕一痛,匕首應聲掉落於地,皇甫靳猛睜開眼,就見夜楚袖睜著雙眼,臉色依舊蒼白,虛弱的望著他。

  他怔愣好久,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你……你是傻的嗎?竟然做出……這種糊塗事……”夜楚袖用盡全力吼道。

  皇甫靳一臉不敢置信,懷中那個已經被斷定死了九天的女子,竟然睜開眼,還開口說話。

  夜楚袖見他呆滯模樣,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出聲提醒他,“還愣著幹什麼?快把我放開,藥效剛過,給我杯溫水,不然將來落下病根。”

  皇甫靳動作僵硬的點了點頭,輕輕將她放平在床上,立刻飛也似的親自下床倒水,然後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夜楚袖在喝過溫水後,臉色似乎略有好轉,只是氣息依舊虛弱,而皇甫靳則呆呆的守在她旁邊。

  直到夜楚袖皺眉狠狠擰了他一把,他才猛然回神,瘋了似的大吼,“德喜,快,快傳太醫……”

  一切都太過戲劇化,就連太醫都不敢相信,一個已經死了九天的人,竟然活了過來。

  事後皇甫靳才從夜楚袖的口中得知,原來她自幼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她父親尋來不同的草藥,熬成湯,放在洗澡水內,讓她每天泡三個時辰。

  常年下來,她的身子已經被父親的藥湯泡成百毒不侵。

  只不過無論遇到哪種毒,她體內會自動產生抗性,於是會造成假性死亡,少則三日,多則九日,必會醒來。

  皇甫靳聽到這裡,確定她真的活過來,不是他的幻覺,激動的一把將她用力地抱在懷裡,痛哭了起來。

  見狀,夜楚袖沒有嘲笑他,心中也不免難過起來。

  她對於自己的劫難有諸多怨言,怨他不信任她,怨他不好好保護她,怨他的無情冷漠,怨他的說話不算話。

  可再多的委屈難過,在見到這被悲傷折磨得失去往日神采,且想舉刀自殘的他,所有的怨懟,頓時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袖兒,不管以後再發生任何事,我都不准你再離開,我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還有……還有你腹中的胎兒,不管……不管那是誰的孩子,我都養,像對待玄聿和玄漓那樣,好好疼愛呵護,給他加官晉爵,絕不虧待。”

  經過這次椎心刺骨的痛,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還活著,只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他統統都可以不在乎。

  懷中的身子抖了抖,他低下頭望見一雙控訴的眼眸。

  “你……你還是認為我背叛了你?”

  “我我沒有,袖兒,我……”他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只盼她別離開他。

  “當日你是吃了那斷情丸沒錯,可是斷情丸並不會真的讓男子不育,那時我只是騙陳員外,因為陳夫人連著幾胎都是女孩,陳員外為了讓陳家有後,不惜在外尋花問柳,身患惡疾,我才騙他斷情丸有絕育之效,沒想到你……你竟然以為……”

  “袖兒,你是說那斷情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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