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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原來……原來他並沒有失約,也並非不愛她,他只是……只是因為對林秀娥有所虧欠,所以選擇負了她?

  不,不對,他並不是因為虧欠。

  沈昱修看她的眼神才是有著虧欠,而看著林秀娥的……

  是深深的愛戀與不舍。

  現在,他對林秀娥並非只有愧疚了,她看得出來。

  看著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對別的女人露出那樣的眼神,她卻不生氣,為什麼?

  柳飛雪真的不懂,為什麼聽完事情的始末,自己會像在看待別人的事一般,如此的鎮靜與……惋惜。

  是的,惋惜。她替林秀娥的遭遇感到可惜,替沈昱修感到可悲,因為他愛著的女人至今仍看不清他對她的情感。

  驀地,她覺得自己好傻,為一個早已不愛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還愛不愛的男人傷心,過了兩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真的……像個大傻瓜。

  淚水滑落,她的嘴角卻微微揚起,心豁然開朗。她邊哭邊笑,沒理會因她的反應而發怔的兩人。

  “柳兒……你沒事吧?”沈昱修憂心的看著她。

  聽外頭傳言她因為他而瘋了,現下看來,這難道是真的?

  “我沒事。”柳飛雪抹去淚水,笑著搖頭,“只是知道自己並非被拋棄,感到無比輕鬆而已。一直以來我都在猜,猜你為什麼會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是不是我不夠好……但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是沒來赴約,只是因為有苦衷,所以不得不毀約。”

  她好傻,然而比她傻的人比比皆是,眼前就有兩個為情所困的人,這世上傻瓜還真多。

  想著,她忍不住又輕笑出聲。

  “柳姑娘。”林秀娥喚她,一手牽著沈昱修,另一手則拉過她,將兩人的手相疊在一塊,秀美的眼眸透著不舍及痛楚,但她沒讓它們浮現太久,眼一眨,所有的情緒便消失了,她輕輕的說:“既然所有的誤會都已解開,當初反對你們的姨父也已不在人世,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否願意再給表哥一次機會?”

  他逃了。

  逃出沈府,逃出那清楚回蕩著他們三人談話的廳堂外。

  坐在樹幹上,展少鈞凝視著浮著片片柳葉的湖面,藏青長袍在風中微揚。

  他騙了她,他沒有依言在外頭等她,因為他怕……怕聽見她的回答。

  閉上眼,腦中清晰浮現她的所有神情,不管是她笑、她哭,或是她羞紅臉的模樣……

  她解開心結了,很好,真的很好,但這也代表她將離他而去。

  當他決定將整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時,他就知道,知道她會奔向沈昱修的懷抱。

  但他就是沒辦法看她像沒了心魂般的過日子,失去她,跟留著個沒有靈魂徒剩軀殼的她相比,他選擇為她找回心魂、找回笑容、找回……她愛的人。

  痛在胸口蔓延,每根骨頭、每條經脈都在叫囂著,提醒他的愚昧。

  他是愚昧,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但他就是無法看著她痛。

  癡望著那懸在山巒間的澄日,看著它緩緩沉入湖中,看著日與夜的交替,看著夜幕取代白晝,他知道夜漸漸深了,該回去了,但他愛的人已不在,回去有何意義?

  自嘲一笑,他躍下樹幹,負手走在商鋪已關的街道上,找了間客棧走進去。

  這一待,他就待了整整五個日夜,期間他成天爛醉如泥,徹底的放縱自己,用酒麻痹腦袋,讓自己不去想那盤繞在心頭的人兒。

  當柳飛雪找到展少鈞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雙眸緊閉,躺臥在床榻上,空酒罈散了一地,房裡彌漫著濃濃的酒氣,淩亂不堪。

  他身上的衣物仍是那日與她分離時的藏青色長袍,長袍已然發皺且充斥著酒味,俊雅的臉龐萬般憔悴,下顎佈滿胡碴,黑髮淩亂披襟,顯得狂放不羈。

  柳飛雪粉唇緊抿,擰了擰浸了溫水的棉布,坐在榻旁,擦拭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盯著那優美的唇瓣,她忍不住探手撫上那利落的弧線,指尖上柔軟的觸感,令她眷戀的來回撫弄。

  那日她與林秀娥長談,林秀娥卻給了她一封休書,說是展少鈞託付的,要她在她答應與沈昱修重修舊好時,將這休書交給她,還她自由之身。

  當她看見那封休書,淚水便撲簌簌的流下,氣得渾身發抖,立刻沖出廳堂要找他問個明白,誰知那個說會等她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原本她以為他是先行回府了,誰知他竟就此消失了五日,直到她在這客棧找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他怎能將她給休了她柳飛雪已是他的妻,他憑什麼以為將她休離,她就會投入沈昱修的懷抱,甚至沒和她提起隻字片言,就擅自替她做了決定!

  怒上心頭,她忍不住以兩指在那薄唇上狠狠擰了一下。

  唇瓣傳來又麻又疼的痛感,讓展少鈞困惑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他怎麼也無法由腦海中抹滅的人兒。

  “飛雪……”他仍醉著,伸起手,輕撫那軟嫩的雪頰。掌下的溫熱觸感、鼻間縈繞著她專屬的氣味,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

  這幾日他總是渾渾噩噩,清醒時想著她的人、她的笑,醉時,她仍盤踞在他的夢境裡霸佔他所有思 。

  見他睜了眼,所有的氣憤和不悅頓時煙消雲散,柳飛雪心頭一陣酸,淚水無預警的滑落,一滴、兩滴、三滴……落在他憔悴的臉上。

  “混蛋!”她嗓音輕啞地啜泣。

  “你哭了?為什麼哭”看著眼前哭成淚人兒的模糊嬌顏,展少鈞強忍著昏沉不適,撐起身子將她攬入懷中,“別哭……你該笑的,找到心愛的人,你該笑的,別哭……”

  “是啊,我該笑的……”他身上清新的味道被酒氣給取代,但她並不在乎,反而貪戀的貼臥在他懷裡,不願離去。

  “飛雪……”展少鈞捧起她的臉,輕輕啄吻那些淚水,由她的眼睫、巧鼻、粉頰來到檀口,輕柔的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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