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堡主好記性 | 上頁 下頁


  “我明白了,走吧。”沉吟了會,柳飛雪站起,率先步出亭閣。

  “咦?”嚴喜樂傻愣愣的看著那搖曳生姿的背影,不明所以的追了上去,“小姐,你要去哪呀?”

  “到前廳。”柳飛雪步伐輕盈,悠然的轉過長廊。

  “前廳”嚴喜樂嚇得瞪大眼,腳步急促起來,想擋住她的去路,卻又沒那膽量,只好在後頭急嚷。“小姐到前廳做啥?你、你可別亂來呀……”

  “放心,我只是去瞭解情況,不會再犯傻了。”柳飛雪輕聲安撫,明白她在操什麼心。

  她雖知自己不是個聽話的女兒,卻也不能不孝。在見過爹娘為她自刎一事傷心欲絕後,她便立誓,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做出惹爹娘傷心的事。

  “那就好,這樣喜樂就放心了。”嚴喜樂這才松了口氣。

  不一會柳飛雪便走出花園,步出長廊直朝大廳走去。

  “我說了不允就是不允,就算你說破嘴也是沒有用的!”

  才踏進內廳,就聽見爹爹嚴厲的拒絕。她躲在珠簾後頭,探出螓首偷瞧大廳狀況。

  只見坐在主位上的父親,正和穿著大紅衣裳的媒婆僵持不下。

  “柳老爺呀,柳小姐都十九了,已經是個老姑娘了,再不嫁,恐怕這輩子就嫁不出去嘍。”媒婆不嫌累似的,持續遊說眼前頑固的老頭,“可咱們展堡主不但不介意她的年紀與過往,願意迎她為妻,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喜事,你該滿足了,別再推三阻四的。”

  說實話,她也實在不懂那展少鈞為何非娶柳飛雪不可。一個閨譽盡掃的瘋女人,哪裡值得他這般對待,不僅要娶她為正妻,還派人送來豐厚聘禮?

  要不是看在他付了大筆媒人禮給她,交代她非說成這門親事不可,她才不願上柳家找穢氣。

  “女兒是我的,就算我要養她一輩子也不幹你們的事!”柳老爺面色鐵青,只差沒叫人拿掃帚來趕人。

  “話不能這麼說,先別提貴府這兩年來所經營的酒肆、布坊接連關門大吉,就算柳老爺有能力養女兒一輩子,也要想想您二老百年之後該怎麼辦吧?姑娘家終究還是得嫁人,將來就算沒了爹娘,也還有丈夫能夠依靠啊!”

  她說的可是實話,一個婦道人家不嫁人還能做啥?而且還是柳飛雪這樣的殘花敗柳,有人肯娶就該偷笑了,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更別說柳家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因為柳飛雪那些不堪的過往教人不齒,沒人肯到柳家經營的產業光顧,讓曾經富賈一方的柳家沒落到僅剩一些地租可收,最後的一間絲綢坊也已如風中殘燭,照這情景看來,恐怕撐不了多久,到時別說是養女兒一輩子了,可能連糊口飯吃都有問題。

  “你——”柳老爺氣得拍桌站起。

  “爹。”柔嫩嗓音突然揚起,柳飛雪掀開珠簾自後廳走了出來。

  聽見女兒的叫喚,柳老爺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飛雪,你怎麼來了?”

  “聽說有人來提親,女兒便出來看看。”輕掃了眼地上數十箱的稀世珍寶,她來到父親身旁,幽幽地看著他。

  她發現爹爹老了,白髮橫生、皺紋滿面,以往總是和藹可親的面容,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沒有笑容,眉間也總是攏著深刻的痕跡,雙眼佈滿憂愁。

  是她吧。是她害了爹娘,也害了柳家,因為她的緣故,才讓爹娘被人恥笑而抬不起頭。

  “沒,沒人來提親,爹爹早拒絕了。”大手一揮,柳老爺示意家僕趕人。

  女兒自刎一事歷歷在目,即便已過兩年,她那佈滿淚痕的臉龐仍讓他心裡發顫,就怕舊事重演。

  這念頭一起,花白的眉擰得更緊了,聲音也變得急促。“來人,把這禮給我扛出去,退了。”

  “柳老爺,這——”

  “等等。”

  媒婆焦急的大嗓門和柳飛雪輕柔的嗓音同時響起,制止了拿著木棍準備趕人的家僕們。

  “飛雪?”柳老爺不解的看著女兒。

  柳飛雪拍拍爹爹的手,抬眼看著媒婆柔聲道:“請回去轉告展公子,這聘禮柳家收下了,大婚的日子就勞他挑選了。”

  三日過後,柳飛雪出閣,風風光光的嫁給展少鈞,成為怒風堡的少奶奶,也重新成為杭州城茶餘飯後的閒聊對象。

  門窗上,貼著大紅喜字,床上,鋪著鴛鴦枕和龍鳳繡被。

  一身鳳冠霞帔的柳飛雪靜靜坐在喜被上,美目無神的盯著眼前的一片紅,心緒飄忽,彷佛今日成親的並不是她。

  陪嫁至展府的嚴喜樂也靜靜站在一旁,一張圓臉皺得像顆包子。

  今夜是她家小姐大喜之日,她卻是半點欣喜的感覺也沒有。

  “小姐,你為何要嫁?”憋了許久,她終於問出自己整整想了三日的問題。

  即使小姐端坐著不動分毫,但她仍可輕易猜出小姐此刻的漫不經心。

  明明不想嫁,卻執意要嫁,這矛盾的心態任她想破了頭也猜不出。

  “女子終究得嫁人不是嗎?”隔著紅蓋頭,柳飛雪淡淡的說。

  這話,是說給丫鬟聽,也是說給她自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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