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傀儡王后 | 上頁 下頁


  他跟著那兩個男人已有半個月的時間,一開始,是因為感覺到他們周遭環繞著雪國的氣息,本以為他們是雪國人,可後來他察覺到,真正的雪國人,是被囚禁在那被黑布覆著的簡陋牢籠裡的女人。

  很可笑,一個擁有術法的雪國人竟被人類禁錮著,甚至遭受毒打,這樣沒用的雪國人根本不配引起他的注意,也不配讓他一路尾隨而來,然而……

  在他第一眼看見她那一身的白,銀色的長髮、雪白的肌膚、幽亮晶瑩的銀灰色瞳眸,以及那冰冷倔強的神態,還有即便身處險境,依舊不妥協、不被馴服的驕傲模樣,他就被吸引住了。

  那一眼,讓他著了魔,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們身後,甚至施術法混入商隊,佯裝成商隊的一員,並施展術法,透過那厚重的黑布,窺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是雪國人,是他的敵人,他不該在意她,更不該插手管她的事,但他就是無法遏止想接近她的渴望。

  男人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而已經隱入樹林深處的張仁卻對身後的跟蹤者渾然不覺,羅大個更是因四下無人而肆無忌憚地用火把嚇唬此刻已被放出牢籠外的她。

  看著眼前耀眼的火光,那冷然的小臉有一瞬間變了色,但很快便回復平常,淡然說:“沒用的,就算把我燒死,我也不會再掉一滴淚。”

  那回在他們面前落淚,是因為她剛剛失去了母親。

  幾日前,驟失至親的痛讓她無法承受,只能逃出冰城,誰知她卻失足掉下冰城後頭那萬丈高崖。本以為自己活不成了,沒想到那深崖兩旁長著樹木,橫出的樹梢緩衝了她自高空墜下的速度,最後她落入海中,飄流到琉璃之境的海域,被這兩個低下的人類給撈起。

  因喪母太過傷心,她忍不住流了幾滴眼淚,那些淚珠凝結成一顆顆渾圓飽滿、色澤華美的冰珠,冰珠對她無用,若落在雪國,不一會兒便讓白雪給掩沒,無人會在意,然而這樣的冰珠卻被人類當作珍寶,他們稱它為珍珠。

  為了爭奪那幾顆冰珠,兩個人類打了起來,手中的火把落地,沿著她的裙擺燒起……那把火就這麼傷了她的元神。

  她身為下任雪國女王,為了接納由母后那繼承而來的冰之晶,正忍受著自己元神與雪之女王元神相融所引發的不適,她的身體自是非常脆弱,才會讓區區一把小火給傷了,又因為元神受損,她無法動用術法,要不,憑這兩個人類,根本不可能禁錮她,將她當成禁臠對待。

  聞言,不只羅大個,就連張仁也變了臉色。

  他握緊手上的火把,一臉猙獰的威脅,“有沒有用,咱們試試看便知。”

  說完,便將那火把往她身上扔下,火勢很快便爬上她的身子,熱度一瞬間覆住她雙腿,灼燒著她的肌膚。

  這讓她變了臉色,捂著心口忍著痛楚,勉強施法化去火焰,但光是滅去這樣的火苗,便已讓她小臉蒼白。

  這情況讓兩個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恐懼,因為這是兩人頭一次見她使妖術,嚇得忙將手上僅剩的火把往地上青草揮去,草地在瞬間燃起一片火海。

  “可惡的妖怪!看、看這火勢你還滅不滅得掉!”

  藉由風的助長,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兇猛的火舌很快地將她圍起,那焚燒的熱度讓元神受損的她難以支撐,甚至連逃的力氣都沒有,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入火海中。

  然而,就在她倒下的刹那,那噬人的火焰突然間全數消失,而她軟倒的身子則落入一個結實的胸懷中。

  半睜著銀眸,她看見那原本在她身上燃燒的火焰不知為何竟轉移到那兩個人身上,心下一凜,她強撐著意識望向身後之人,警戒的問:“你……是誰?”

  “我?”他笑了笑,將她帶離那充斥著哀嚎慘叫的地方,一雙暗金色雙眸深深的凝視著她,手滑過她冰冷的臉頰。

  “我叫焰爍,你叫什麼名字?”

  她知道自己不該在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前就透露自己的身分,但在面對他的燦爛笑容時,她發覺自己抗拒不了,雙唇微啟,她啞聲回應了他。

  “冰楚依,我叫冰楚依……”

  驀地由夢中驚醒,冰楚依下意識撫著小臉,頰上殘留的溫度讓她一怔。

  難道不是夢?

  抬起頭,她正好看見消失在房門外的那一角赤紅衣擺,神色微凝。

  “女王?你醒了?”

  由屋外走進的白舞一見她醒來,忙打水為她梳洗。

  漱洗完,冰楚依下了榻,來到鏡臺前,讓白舞替她梳理那頭長及腰際的銀髮。

  沉默許久,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方才……有誰來過?”

  其實她不需要問,也能猜到那身赤紅色衣袍的主人是誰,但她在意的不是誰來過,而是停留在她面頰上那溫熱觸感……

  她的問話讓白舞一愣,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問了什麼,頓時不知該不該回答。

  見她不語,冰楚依斂下眼睫,索性直問:“焰爍來過?”

  她已點名,白舞當然不敢隱瞞,呐聲答覆,“是,他來過……”

  他來……做什麼?

  她本想問,卻又不想顯現出自己很在意,於是抿唇不語,任由各種猜測在腦中盤旋,突然間,她想起那真實得彷佛不像夢的夢。

  夢的細節歷歷在目,她記得那狂烈的火、記得那焚燒的痛、記得那兩個低下人類的面容,可偏偏……

  她記不起那和自己一樣有著銀白色長髮的女人臉孔,更記不起那救她的男人容貌,她甚至想不起兩人唯一的對話內容。

  夢中的兩人像是和她毫無關係,卻又好似與她息息相關,彷佛那女人就是她,而那男人……

  再次撫上那早已回復冰冷的臉頰,冰楚依連忙甩去腦中那荒謬的想法。

  清醒點!那只是夢,一個莫名其妙的夢!現在你該想的不是這個毫無意義的怪夢,而是如何讓那該死的男人付出代價。

  在白舞為她盤好發之後,她站起身,問道:“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他?”白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指的人是焰爍,輕聲說:“應該在隔壁房,我去請他過來。”語畢,她轉身步出房外。

  隔壁房?

  得知那可恨的男人竟與自己只有一牆之隔,她說不出浮上心頭那複雜又異樣的情緒為何,可她清楚那摻雜在其中的濃烈恨意。

  從她懂事以來,炎國與雪國已水火不容,雖不知兩國為何敵對,但身為雪之女王,她和子民一樣,仇視著與他們相克的炎國,而且這些年來,炎國侵略雪國的行徑益發惡劣張狂,更加深了兩國之間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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