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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下去吧。”為免她們惹惱她這喜怒無常的丈夫,茗晴再次催促。

  待她們兩人走遠,她才挺直腰杆,看著站在面前等待的赫揚,“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有些累了,想休息。”

  她的拒絕,讓他沉下臉,寒聲問:“是真的累,還是不想和我出去?”這不是他第一次邀約了,然而他的小妻子總是拒絕。

  像前幾日,他們行經一處山泉,他擔心身為南方姑娘的她無法忍受多日未沐浴,便興匆匆的說要帶她去淨身,怎知她卻以身體不適為由而婉拒。

  當時他不以為意,心想既然她不去,他也不強迫,可他沒想到,他的小妻子卻在夜半三更趁著眾人熟睡之際,偕同她那兩個奴婢自行到山泉去沐浴。

  若不是次日他聞到她身上清新的皂香味,詢問她那兩個奴婢,也不會曉得這件事。

  而方才她眼裡明明有著渴望,明明也想瞧瞧那片桂花林,卻還是拒絕了他,這不明擺著不想同他出遊?

  這個想法像根刺,紮得赫揚心口發悶,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見他不悅沉著臉,茗晴也好不到哪去,一顆心酸得很,難受得讓她的喉頭跟著泛起陣陣酸楚,有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但是,現在不說又能瞞得了多久呢?京城……不遠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咬著唇,雙眸用力地閉了閉。

  他是她的丈夫,如果真因此要休了她,她也毫無怨言,畢竟是她欺騙他在先,不僅換走他貌美如花的福晉,更無法給他一個身體健全的妻子……

  深吸口氣,她勉強撐起一抹笑,“我不是不想和你出遊,而是怕你……嫌棄我。”

  她這話讓赫揚擰起眉。“我為何要嫌你?”

  這女人該不是在說反話吧?明明是她拒絕他,怎麼說得像是他會拒絕她似的?

  茗晴不再說話,而是撐著身子、蒼白著臉,緩緩的由馬車上下來。

  一站穩,她的雙手便忍不住抖了起來,就連緊咬的唇瓣也毫無血色。

  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讓赫揚胸口悶氣更甚,他粗聲說:“你不必勉強自己,不去就不去,我——”未竟的話猛地停住,他愣愣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她,雙眸一瞠,閃過一抹詫異——

  因為她那在行走時頗不自然的身形……

  茗晴不敢抬頭看他,一雙眼直盯著自個兒的雙腿,雙手藏在衣袖裡握得死緊,就這麼一步一步來到他跟前。

  杏眸略略抬起,但她仍不敢看他此時的神情,溢滿自卑、苦澀的眼神就落在他的胸膛,她沙啞的開了口,“我的腿……受過傷,而且它……永遠都好不了了。我……”咬著牙,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說出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痛。“是個瘸子。”

  天知道要在他面前說出這些話,對她而言有多艱難,她胸口緊縮得像是快爆開,難受得令她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微微顫抖。

  然而,她卻不能倒下,還得硬逼自己把話給說完。

  定了定心神,她仿佛下了決心,抬起下顎看向他寫滿詫異的面孔,用帶著哭音的啞嗓說:“這,就是我不能和你一同出去的理由。”

  說完,她再也掩不住鋪天蓋地而來的濃烈自卑,激動的旋過身,一跛一跛地往客棧後頭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去,只知道此時此刻她不想待在這裡,待在他的眼前,看見他眼底的嫌惡……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赫揚沒有追上前,因為他仍處於震驚之中,他震驚於她的腳,更震驚自己的遲鈍……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驀地回過神大喊,“荻勳!”

  正在卸行囊的荻勳一聽,停下手邊工作,走了過來,“爺,您又怎麼了?”

  爺難道不知他事情多得像座山嗎?他大老爺將所有事情扔給他發落,又三不五時對他呼來喚去,他不過就一雙胳臂兩條腿,能做多少事?

  真是的……想搞他也不是這樣搞法呀!

  赫揚瞪著他,低聲問:“你說,你曉不曉得福晉她……行動不便?”他說不出“瘸子”這兩個字。

  荻勳一臉莫名其妙的反問:“福晉怎麼了嗎?哪裡不便?”

  赫揚皺著眉,想不出該如何提問,半晌才粗聲再說:“就是……我大婚之日,福晉她走路是不是有些奇怪?”

  荻勳仍是神情困惑,可不一會兒他便明白主子想問些什麼,恍然大悟的拍了手掌,“您是指福晉的腳?”

  見他似乎知情,赫揚一張臉沉了下來。“對。”

  “怎麼?爺您不知道嗎?福晉的左腳……呃,是有點不便。”

  主子陰沉的臉色讓荻勳下意識退了一步,他吞了口唾沫,試探地問:“福晉她……沒和您說嗎?”

  荻勳不問還好,一問,赫揚額上立刻青筋一突,眼裡閃著熊熊怒火,“是她和你說的?”她居然告訴他的屬下,卻不告訴他?

  想起這些時日茗晴和荻勳有說有笑的畫面,赫揚感到胸口那股心疼漸漸成了燎原怒火,他雙手緊握成拳,直想一拳往荻勳那張惹人厭的臉上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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