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迷蝶 > 霹靂女巡按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皇上御賜兩淮廉訪使的宅第,說大不大,從前門走到後院也得花上一天的工夫。

  「回雁樓」坐落於整座園子的中心,離竇天章的「懷恩館」、方慕平的「棲雲閣」、衣劍聲的「東籬苑」不遠,是四名大丫環作息起居的樓臺庭榭。

  墨痕的房間位於「回雁樓」的最里間,她性好素淨,不愛擺飾,桌上只擱了一方石硯;床上吊著水墨字畫白綾帳子,衾褥都十分樸素。

  爐火噗滋噗滋地響,濃濃的藥香滿屋子,紅箋、綠波和雪泥躡手躡腳地開門進來,看綾甄還沒醒,三張臉頓時垮了半邊。

  負責照顧病人的胖嬤嬤強笑問道:「怎麼有空來看墨痕?」

  綠波沉不住氣,率先發難,「都一天一夜了,墨痕怎麼還是醒不來?胡大夫那死老頭!就會騙錢,一帖好藥也不開給人吃。」

  「綠波,你別心急。」紅箋轉身問道:「雪泥,你打聽出來沒有?墨痕為什麼傷成這副德行呢?」

  四名丫環中,以紅箋年紀最長,墨痕居次,綠波和雪泥同齡,才盈盈十五歲。雪泥不像紅箋工織擅繡,也不似綠波知音解律,更不會燒墨痕的一手珍饈佳餚。

  雪泥騙吃騙喝,全靠一張嘴。她好比架上的八哥,再拗口的方言也難不倒她,還有,她套話的功夫爐火純青,再隱晦的內情也能探知一二。

  雪泥語多保留,靜靜地答道:「墨痕得罪了方公子的表妹上官姑娘,被她摑了一巴掌,推倒在地。」

  綠波一聽,嚷嚷道:「她憑什麼打人?這裡又不是方家!」

  紅箋喝斥道:「別大聲嚷嚷,被爺們聽到還得了?」

  綠波不平,悲泣出聲,「丫環的命這麼賤嗎?主子客人誰都打得。」

  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紅箋與雪泥焉能無動於衷?俱是垂淚無言。一時之間,「回雁樓」中嗚咽聲不絕於耳。躺在坑上的綾甄翻過身來,在夢中她看到竇娥被三推六問,嚴刑拷打。她與生俱來鋤強扶弱的伏義心腸,忍不住大喝道:「狗官,你竟然刑求好人!」

  「刑求」那是什麼意思?

  紅箋正想問見多識廣的胖嬤嬤時,瞥眼看到綾甄身上戴著一塊玉,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她跌坐在椅子上。

  綠波一看,又嚷了起來,「那不是衣公子的玉嗎?我認得系著玉的穗子,攢心梅花的圖樣,是紅箋姐姐前幾天徹夜不眠結的哪!」

  雪泥扶住紅箋,怒喝道:「綠波!你少說兩句成不成?」兩行清淚從紅箋的眼角滲出來,那塊玉是衣公子的亡母留給他的遺物,衣公子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墨痕?

  「雪泥,到底是怎麼回事?」紅箋哭得像淚人兒一般,哽咽不止。

  「衣公子早上把墨痕的手臂折了,」雪泥解釋道。「據說玉可以為人消災,也許衣公子感到內疚,所以才把玉給墨痕,你別多心。」

  紅箋問胖嬤嬤道:「衣公子看過墨痕嗎?」

  胖嬤嬤瞞不住,只好實話實說:「他來過一次,就給了這塊玉珮。」

  紅箋的唇邊浮現一抹苦笑,淚水潸潸而下,一滴滴落在衣襟上。這還不夠嗎?衣公子的命都不見得比那塊玉貴重。

  「死人了嗎?你們嚎個什麼勁?」不知何時,衣劍聲不聲不響地來到房內,把一夥人嚇得呆成石像。

  綠波和雪泥臉上的表情活像是見到鬼,兩人畏首畏尾地縮在牆角,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紅箋連忙拭去淚痕,站起來回話,「衣公子。」

  衣劍聲罵道:「你們三個不用幹活嗎?在這裡幹什麼!」紅箋的心如墮冰窖,衣公子從來沒用這麼不耐煩的口氣跟她說話過。她顫抖地答道:「我們擔心墨痕,她一直昏迷著……」

  衣劍聲怒意更熾,「病人需要多休息,你們在這裡大吵大嚷,她會好才怪!統統給我滾出去。」

  這番話中蘊藏著多少對墨痕的憐惜?紅箋癱倒在椅子上,止不住的淚水瘋狂肆虐,卻牽扯不出衣劍聲一絲心軟。他的語氣冷了下來,「我的話也不聽嗎?」

  無奈的雪泥和綠波從牆角一溜煙地晃出來,扶起喪失行動能力的紅箋,她們僵硬地說:「我們先出去了。」

  衣劍聲拉住腳底抹油,正待溜之大吉的胖嬤嬤,喝問道:「墨痕的藥呢?」

  胖嬤嬤牙關相擊,咯咯作響,「在外面房間煎著。」

  他喝令,「去端來。」

  胖嬤嬤如臨大赦,連忙去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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