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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他再度啞然,多教人震撼的八個字,他從遙遠的時空到此來探尋源頭,卻遇見了她,叫她點開了對生命的另一番領悟。

  她走到他面前,直直望進他的眼目“或許我們沒有『未來』,但是我們有『現在』,不是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在此相會也是命中註定呢?”

  她還真敢說,望著那充滿光彩的小臉,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會對她動了心,就是這旺盛的活力深深吸引了他。

  “你真不害躁,你憑什麼認定我想跟你這個黃毛丫頭共度『現在』?”他故意板起臉孔說道,可想笑的衝動不停湧上,幾讓他控制不了面部表情。

  她自信地仰起下巴。“除了我,你還能選誰呀?我們兩個可是要『同生共死』的。”只要不是他一人赴死,她就願意接受這種“回去”的方法。

  聽到這別有意義的四個字,他正容以對。“你現在『真的』還不想回去嗎?留在這,你會一直『看不開』的。”

  她愣了愣,然後看向遠方。“我會永遠關心他們,天天祈禱他們能幸福……”她能為他們做的,就只有這樣。

  何況她將在這個時空待上好長一段時間,生活在一個“全新”的年代,必定會面臨許多的考驗,如果自己都過不好了,又憑什麼帶給別人幸福呢?

  “就怕你忍不住會管他們的閒事!”這雞婆的性子不知會讓她闖下多少禍。

  “放心啦!我現在祇想好好管你跟我的閒事。”

  “嗄?”

  “我想在我們決定何時『一起死』之前,我們將會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好好相處、交流。”

  他呻吟一聲,可這想法卻讓他無來由地感到興奮,在這個時空他將不再孤寂,因為在“活著”這段期間有她的相伴──生死與共。

  她走到他面前,雙手圈住他腰,哦!她愛極了吃他豆腐的感覺,最重要的是,以後想吃時就可以吃得到。“可以嗎?”

  “我能說不可以嗎?”他苦笑道。

  “當然不行!”她凶巴巴地說道。

  “那就這樣嘍!”

  她歡呼一聲,緊緊抱住他,整個人用力貼上去,他雖然看起來不甘不願,好似被人逼上梁山,但環抱住她的手勁可大得驚人,好似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

  他有預感自己將有好長一段時間會被懷中這個丫頭搞得團團轉,可卻也充滿了期待。把握當下,不問未來,有多少時間,就用多少時間,直到不得不離開為止……

  心念一動,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糖心 求呀 哈密打。”

  她微皺眉,抬起頭望著他。“你說什麼?”

  他微微一笑,再複誦一次。“糖心 求呀 哈密打。”

  “這什麼意思?”

  “是一句好話,有一天,你會懂的。”望著她的眼眸開始變得深邃,緩緩低下頭,覆住她柔軟的紅唇,封住她的追問。一會兒,她嚶嚀一聲,用她全部的感情和心回吻著──以此吻緘誓,象徵他們新旅程的開始。

  清風帶著落葉輕拂過他倆,秋意雖濃,但屬於他倆關係的“夏天”才正要開始。

  糖心 求呀 哈密打。

  我──喜──歡──你。

  第十章

  她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眨眨眼,冰涼且帶著消毒藥劑味道的空氣直竄鼻腔,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郁蘭,你醒了?”二姨很快地出現在她身邊。

  她想坐起,可全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力,而且一動便暈眩不已,令她不得不又躺回去。“我在哪?”

  “你現在人在醫院。唉!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好加在我有叫你表哥回去找你,才發現你昏倒了……”說著說著,她阿姨的眼眶就紅了。

  “我……昏過去多久了?”

  “從送進醫院算起,已經昏迷四個小時。醫生說你有腦震盪,還有中暑脫水的現象,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除了抬頭會覺得暈眩外,其它都還好,而且她的意識非常清醒。“沒事……對了!阿姨,現在是公元二〇〇一年,是不是?”

  “當然啦!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她阿姨皺起眉頭。

  “現在的總統是陳水扁,不是蔣經國,對不對?”她記得她離開前,元首是經國先生。

  她阿姨睜大眼睛,掩住嘴,往後退了幾步,兩秒後轉過身跑出病房。“醫生、醫生,你快來呀!我外甥女變傻了!醫生、醫生……”邊跑邊大叫道。

  “我沒有瘋啦……”她無力地倒回去,唉!碰到這種玄奇的事,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她偏頭望著打在手腕的點滴,滴、滴、滴──

  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縱然有萬分的不舍,但是所有的記憶……等等!她臉上笑容立刻消失,為什麼她還會記得?

  照理說,在她與澤夫同時從那個時空消失時,他們可以說是完全重生,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呢?

  她不禁困惑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她思及唯一的可能性時,面色立刻變得慘白,鐘澤夫,你──?!

  “醫生,你趕快再幫我外甥女做檢查,看她腦袋是不是撞壞了?哎呀!她怎麼動也不動?還哭得那麼傷心!郁蘭、郁蘭,怎麼啦?你別嚇阿姨呀!郁蘭、郁蘭……哪裡在痛?”

  郁蘭在醫院待了兩天,經過仔細觀察後,確定無礙才獲准出院。

  大表哥去幫她辦出院手續,她則來到了外公的病房,推門進去,看見老人家正閉眼睡著。

  見到那滿頭白髮,不再年輕且刻滿了人生歷練紋路的臉龐,她的心有絲刺痛,真的變了個人,完全看不到她記憶中的模樣。

  老人家的情況雖然穩定了,但還需要多觀察幾天,據二姨轉述,原本還會說話的外公,經過那一摔後,就沒再開過口。

  昨天,二姨問她是怎麼知道外公臥室的天花板上有個密室,她據實告知。

  那個大行李箱及鐵盒子裡的東西,阿姨已經看過了,發現是陳沁香的東西後,心情便一直很低落,眉宇也緊皺舒展不開。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阿姨知不知道“外婆”的事,阿姨也搖頭表示不清楚,因為親族中沒有人肯談這件事。聽到這樣的回答,令她忍不住又追問阿姨為何會有陳沁香的通訊方法。

  在沉默半天後,阿姨才開口告訴她,那是她在念小學五年級時,有一天在放學途中,被一個時髦美麗的女子攔住,問她願不願意陪著去找路,因為她迷路了。阿姨答應了,在路上那女人問了她許多的事,包括她姊姊的事,她覺得奇怪,想跑開,但那女人卻抱住她,說自己是她媽媽,然後塞了一張寫有聯絡地址的紙和一些錢給她後,便離開了……

  聽完阿姨所說的話後,她繼續問道:“阿姨,那後來你有沒有跟外婆聯絡?”

  “我……曾偷偷寫信給她,可是一直都沒有收到她的回信,在寫了幾封後就沒再寫了。”說到這,阿姨重重歎了口氣。“我現在才知道,信全被你外公給收起來了。”信就放在鐵盒子裡,這麼多年後,才知母親沒有忘了自己與姊姊,令她心情極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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