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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少華的情況簡直只能用「慘」字形容,被傷成那樣,讓人很懷疑他能活下去。

  為了爭取時間,他們決定共分兩路,穎兒留下來照顧楊少華,而荻蓮和靖堯則快馬加鞭的趕到冀州城求助。

  從半夜便馬不停蹄到隔日中午,靖堯和荻蓮總算離開了信王爺的勢力範圍,但距他們的目的地冀州還有四天的馬程,此時他們的馬都已經疲累不堪,所以便在河邊的陰涼處停下來歇息。

  在用水將臉上的塵土洗淨後,他們兩人坐到樹下,吃著荻蓮前一天在市集買到的乾糧。

  「希望穎兒他們能平安無事。」荻蓮輕歎口氣。

  「放心!他們要找的是四個『男人』,而不是兩男兩女,讓穎兒恢復女裝扮成少華的妻子照顧,應該不會啟人疑竇。」

  「嗯。」荻蓮咬了一口饅頭,由於已放了一天,饅頭都已經硬掉,所以得咀嚼好久才能吞進去,她看了一眼靖堯,發現他面無表情,靜靜地吃下那難咽的饅頭,一句抱怨也沒有。

  雖然現在不像以前在京城家中吃的山珍海味,但是她卻覺得此刻吃的無比美味,因為這是她頭一次如此放鬆心情和他一道用餐,而不用擔心自己的吃相或禮節不合他的標準,倘若在這種情況他還敢挑剔的話,她絕不會退讓的!

  原本這段旅程是相當嚴肅正經,可是她卻無法壓抑心底的欣喜之情,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見他了,沒想到現在卻能靠得如此近,而且這兩天他們所說的話,遠比過去一年都還多,這樣的變化令她又驚又喜,她是抱著極貪婪的心情,好好汲取這段難得的時光。

  「我問你,在我們離開信王府之前,你將什麼東西塞進信王爺的口中?」靖堯突然開口問道,將她從沈思中喚回。

  「你看到了?」

  「對!」

  荻蓮吞下口中饞頭後才開口。「是毒藥!」

  什麼?靖堯睜大眼睛。「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沈聲問道。

  「放心!那毒起碼要一個月後才會發作。」荻蓮若有所思的望向前方。「我們雖然已經找到他欲謀反的證據,但是等到皇上下令制裁的時候,也要個把月的時間,若是在這段時間,他卻興兵作亂,黎民百姓不就遭殃?」

  他望著她半晌。「既知道這場仗免不了,為何不讓他立刻死,反而還要拖至一個月呢?」他很清楚,一旦信王爺死的話,邢州軍就不可能會妄動。

  荻蓮搖搖頭。「我不是沒想過,只是他畢竟是皇上的親叔叔,在還未定罪前,我們下手殺了他,可是犯了滔天大罪──雖然他死有餘辜;此外,我也是想給他機會,看他會不會在知道事蹟敗露後,恍然悔悟,一個月內向皇上負荊請罪,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給他解藥,讓他活下去。」

  「他知道解藥的事嗎?」

  「等我平安到了冀州後,我會寫信告訴他的,先讓他過幾天太平日吧!」她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道。

  靖堯瞪著她半晌,然後他忍不住笑出來。

  荻達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什麼好笑呀?」可是他笑起來時,他的面容是如此溫柔,看起來不再那麼難以親近,也更教她怦然心動。

  一個女子居然能定出這種不輸給男子的計策,實在太教人刮目相看,他笑著搖搖頭。「我這下覺得孔夫子說的話真是至理名言。」

  她皺著眉頭。「他說什麼?」

  「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他眼睛閃呀閃的。

  她臉微微一紅,這話可真侮辱人,她不服地抬起頭。「是呀,多虧你們這些『先聖先賢』把咱們這些女人跟『小人』並提,既然小人與君子相對,那女人自然不能當君子,所以只有當小人嘍,你說是嗎?」

  這話挑明瞭,既然女子只能當小人,那又何必管什麼聖者王道,遵守一切禮法、常理來行事呢?

  靖堯啞口無言的瞪著她,再次被她的思維給震住,沒想到賢者之語居然也可以用這種角度來解說,而且讓人無從反駁,若是所有女人都這樣想的話,那天下豈不大亂,而最可怕的是,她們背後可都有天下人最尊崇的孔夫子之言做後盾。

  向來冷靜的他,不禁動搖了,不光是原有的信念,還有他的心。

  為了掩人耳目,荻蓮已經換回女裝了,雖然十足女子模樣,有著說不出的嬌美和秀麗,但那股散發在眉字間的英氣,卻牢牢吸引了他的視線,令他的心不斷湧起陣陣的微顫。

  「我在想……」她在此時轉過頭,和他的視線相交,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突然之間忘了自己想要講什麼。

  他們從來沒有在如此近的距離好好看過彼此,一個是對其深深愛慕,所以總是帶著敬畏之情,另一個則是對其不以為意,總未正眼看過。

  而今他們以完全嶄新的眼光注視對方,彷佛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為什麼從來都沒發現她竟是如此美麗動人?在她體內所燃燒的火焰,似乎可以將他冰封的感情融化。

  他還是如此俊美迫人,她的心仍會因為他而急速鼓動,讓她忘了自己。

  他們誰也無法移開視線。

  「你想什麼?」他喃喃地問道。

  「我……」她口乾舌燥,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伸出舌頭微微潤濕一下雙唇,試著從空白的腦袋瓜中擠出些許字句出來。「我在想……我們這一路上要怎麼稱呼?」

  這小小的動作,帶給了他極大的反應,她的唇有若紅莓般,引人想一口吃進去,她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鑽進他的腦袋中,讓他回歸現實,擰起眉頭。「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好問的?」

  他不以為然的語氣迅速讓她從天上回到人間。

  接下來,兩人皆靜默不語,各自陷入思緒中。

  荻蓮站了起來走向馬匹,在地上拔了一把已乾掉的芒草,不怕鞋子濕,涉進淺水中,開始為馬匹擦拭,藉著這個動作,來撫平紊亂的思緒。

  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仍是夫妻?他仍是她的丈夫?

  即使是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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