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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看到他這個樣子,完顏鄂臉上浮起邪惡的笑容,本想在行刑前才告訴他為何得死的原因,可是那樣太不過癮了,一定要讓他在這段等死的幾天中,徹底飽受痛苦和絕望的折磨。

  「父王不會再見你了。」

  勃烈冷嗤。「是嗎?你打算背著父王偷偷將我殺掉?哼!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也就只有你這種鼠輩做的出來。」連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什麼?完顏鄂氣得沖過去抓住欄杆,想一刀殺了他,可又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絕不被他激怒,他發出尖銳難聽的笑聲。「哈哈!隨你怎麼罵,為了讓你死得明明白白,我就說清楚,這次完全是父王親口下令將你捕捉——三日後,斬首示眾。」

  勃烈胸口像被人重擊,緩緩睜開眼睛。「——只為了我沒留在京城就要殺掉我?」

  完顏鄂笑得很燦爛。「不!是為了一個『夢』。」

  「夢?」

  「對!因為國師作了一個夢,夢到你將會殺掉父王,登上帝位……」

  勃烈胸膛急促起伏,額上青筋暴現。「父王信了?」

  「是的。」

  「不!」勃烈沖向欄杆,完顏鄂敏捷地往後退,堪堪躲過了被活活扼死的命運。

  完顏鄂臉色有些蒼白。該死!他該明白,不該太靠近被關在欄中的野獸——仍極富危險性呢!

  「再告訴你另一個好消息,父王已經下令,誰敢替你求情,誰就以『叛逆』之罪處死——」故意誇張歎口氣。「所以,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替你講情呀!」說完後,便哈哈大笑離去了。

  勃烈臉色慘白,緩緩往後退,直靠到牆壁為止。

  只為了一個跳樑小丑所作的荒誕不實的夢,他就被安上了「逆君」的大罪。

  血肉親情居然抵不過一個下賤男巫假神之名的胡言亂語?

  他仰頭哈哈大笑,笑聲淒厲無奈,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狂笑許久後,眼神中有的只是絕望、無奈和死心。

  呵!父子血肉親情——蕩然無存。

  從今起,他完顏勃烈就是個無父無母之人了。

  天空開始飄雪,完顏雍抬起手接住那輕柔的雪花。

  「得快點!再遲就糟了。」路將更難行,馬蹄會抓不住。

  「嗯!」楊玄摸著放在懷中的匣子,裡面裝的可是能救勃烈一命的關鍵之物,得盡速到京城。

  他轉過頭。「姑娘,不打緊吧?」臉上表情憂慮,這是依依第一次單獨騎馬,可她對馬的駕禦卻很熟練,想來是前些時日,勃烈教導有方,但以他們這種拚死人的速度,仍是教人吃不消的。

  依依輕輕搖頭,驀地她蹙起了柳眉。

  「怎麼了?」發現她的表情有變,另外兩人立刻提高警覺,加強戒備。

  依依抬起頭望向天空,方才她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遠方有人在呼喚她,而且充滿了絕望,毫不懷疑的是——

  勃烈!

  他一定遇到了什麼?要不……心頭不安更加濃烈,巴不得立刻飛到他的身邊伴著他,可——路還這麼遠。

  「快走吧!我們一定要立刻趕去。」眸中的冷然和堅定,教人佩服,幾讓人忘了她只是一名女子。

  「是!」

  呀的一聲,三騎駿馬立刻朝前奔去。

  十來個看守天牢的守衛全聚集在牢中火爐旁。

  「今夜真他媽的冷,好想躺在熱呼呼的燒炕上,窩在被子裡睡覺。」守衛老王說道。

  「是呀!寧願抱著我那胖老婆睡覺,也勝過在這,這麼冷天氣,不會有人來劫獄啦!」另一名守衛小金說道。

  「可是二王子有特意交代過,得好好看住三王子的。」今天的守衛是往日的三倍。

  「唔!已送過吃的給他了嗎?」

  「送了,全吃光光的,胃口好極了,根本就不像明天要上刑場的人。」

  「唉……」

  「你歎啥氣?」

  「總覺得三王子……死了可惜。」

  「少瞎說了,當心丟腦袋,對了,別再叫他王子,他不是了,跟我們一樣都是庶民,現下他在幹啥?!」王上已下令革除他的王子爵位和封地。

  「早早就睡啦!」

  「睡?真行,明天就要被人砍頭,現在還睡得著?」

  「所以我說王王子就是與眾不同,見過那麼多的犯人,哪個不是在刑前整晚哭爹喊娘的,唯獨三王子還那麼沉著。」

  「罷了,別多嘴,誰惹惱了王上,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咧……」

  即使隔著一道厚重的石牆,守衛們的聲音仍清楚傳到了另一頭。

  勃烈並未睡著,他只是閉目養神,在聽到守衛說他沉著時,他不由露出苦笑,他們錯了,其實他沒有他們想像中那樣堅強。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有太多的不甘,有那麼多的事尚未做,有那麼多的地方未去,有……不過他並不畏懼。

  生同衾,死同槨,生死永相隨。

  他閉上眼睛,毫不懷疑,一旦自己命喪,她亦會同赴黃泉,一思及有人這樣無悔伴著他,給了他無限的勇氣。

  畢竟,在發現自己被至親給背叛了,而自己還擁有某部分——她的心。

  這讓他覺得完整,能夠有勇氣面對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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