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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因為是和獵隊祈福儀式一道舉行,一到傍晚,所有人都已聚在大屋前的空院圍著中間的烈火坐好,跟前則擺滿了豐盛的酒食。

  風娘娘領著兩個年紀輕的薩滿(男巫),腰纏圍裙,臀部系銅鈴數串,手持有鐵環特製的皮鼓、利刃,坐到大堂。

  皮鼓咚咚,兩位薩滿開始起舞,而風娘娘則坐在炕上,身體隨著口中的吟哦搖擺,待兩位薩滿跳得大汗淋漓,皮鼓聲才停。

  先是為即將入山獵貂的獵隊焚香祈福,然後就是今晚的高潮,為新人證婚。

  兩位新人被引至風娘娘前跪下,風娘娘似已被神附身,口中吟念著令人不解其意之詞,四周都安靜下來,氣氛莊嚴肅穆,念完祝禱詞後,便用清水輕灑在他倆身上,祛除一切的惡煞,願所有的喜氣和幸福都可以降臨在這對新人身上。

  風娘娘念完後,則是族人陸續上來親口道祝福,並送上祝賀之禮。

  勃烈滿面春風看著依依,依依則回以溫柔的一笑,郎才女貌,舉手投足間所流露出那自然毫不做作的愛戀,可羨煞了所有的人,同時也被挑起了情心,席間酒酣耳熱,很快就有人帶頭唱歌跳舞。

  大夥兒手拉著手跳舞,年輕少女大著膽子去拉年輕小夥子的手,趁在出獵前表明自己的心跡,讓年輕的心燃起初情的火焰,結婚多年的夫妻則哼著老情歌,隨曲共舞,新婚的那兩位,則趁眾人不注意時——溜了,察覺到的人無不會心一笑。

  夜深沁寒,勃烈拿著火把,領著依依來到寨後一座小方山前,他將依依背了起來,敏捷地順著一條不知何時弄上的藤梯,爬到頂上。

  待那藤梯收起後,這裡就成了與世隔絕的小天地。

  那早已佈置好了,中間處有個帳篷,旁邊散落了好些朵新鮮的花,淡雅的花香飄在其間,勃烈將火把往旁邊的木堆一丟,沒片刻便燃起來,使這塊小方地,溫暖了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寒冷,從這還可以清楚的看到四周環境,夜宴狂歡的景象盡落眼底。

  「喜歡嗎?」他從她的身後環抱住她,同她一起凝視下面的歡樂,貼著她的臉頰嘎聲問道。

  「嗯!」依依低聲說道:「我……從來沒覺得如此快樂過。」

  他輕輕將她轉過身,柔情萬分地抬起她的下巴,以鄭重的語氣發誓道:「從現在開始,在宋國,你是我的妻子,在金國,你是我的『薩那罕』,生生世世,永遠都是——我的摯愛。」

  他眼中的光亮、熾熱和深情,令她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她深吸好幾口氣,以平復心底湧起的強烈情感,知道有人能如此珍愛她、寶貝她,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也令她全身充滿了力量,相信自己,相信她,相信這世間所有的一切。

  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而活了。

  她牽起他的手,走到火邊,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她看了看他,便將之丟到火裡。

  「那是?」

  「這是第一次成親時,豔嬤嬤送我的『嫁妝』。」她沒有解釋裡面是什麼,某方面而言,那是她的豔娘給她的「後路」,但那已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這回是她把自己真正的「嫁」給了他。

  兩個人面對面跪坐了下來,十指緊緊相纏,深深望進彼此的靈魂深處。

  「從現在開始,在宋國,你是我的夫,在金國,你是我的『愛根』,在兩個什麼都不是的地方,你是我的心,我的所有,生同衾,死同槨,永相隨。」她以發自內心最深的真摯說出了誓言。

  勃烈深深一震,雖未明說,但他知道——她什麼都明白。

  難掩心頭的震撼。「你……」

  「噓!什麼都別說,今晚——可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她柔柔地說道。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看起來就像是個新嫁娘。

  雖說這是第二次披嫁裳,可在心境上,都遠比第一次來的慎重和真心。

  第一次的她,如將被人宰割的羔羊,被推入茫然不明的未來。

  第一次的他,如欲君臨天下的王者,只是急欲奪取佔有那飄忽絕豔的美人。

  而這回,一切都不同了。

  一輪明月升上夜空中,好似一個大圓燈籠,溫柔的光芒輕罩著正輕柔纏綿的人兒。

  今晚,在山林、族人、綴滿星子的穹蒼見證下,他們許下了共度白首的承諾。

  生同衾,死同槨,永相隨。

  第九章

  即使心理早有準備,可當事情發生時,仍教人措手不及。

  入冬之前,大隊禁衛軍來到了山寨,為首的正是二王子完顏鄂。

  「可找到你了,我的好弟弟。」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幾個月沒見,還挺想你的。」

  勃烈冷笑。「是嗎?不能說彼此彼此,我可是躲你像躲黃鼠狼一樣,跑不及呢!」看到依依已被楊玄點住穴道藏好,心雖痛,可他仍不願讓她看到這一幕。「不過再怎麼躲,也躲不過二哥派人從北跟到南的『貼心看顧』。」

  完顏鄂聞言臉色變了變,這小子知道是誰派人去暗殺他,這件事若讓父王知道,他准會被砍頭,不過那又如何——

  以現在情勢來說,父王恨不得剝掉這狂妄小子的皮,就算不用他動手,這小子也會死得很難看!

  他冷笑。「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已奈何不了我,但願你到父王面前也可以這樣說。」

  勃烈嘲諷地揚起眉。「你還真是『好心』,二哥,父王見我幹麼?」

  聽到這個稱呼,完顏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回京面聖不就知道了。」

  勃烈聳聳肩,懶得多話,他不想去,但不得不去,讓這只黃鼠狼多待在塞裡一刻,依依的危險便多一分,自動走向禁衛軍。「走呀!還杵在這幹麼?」

  哪料,完顏鄂眼睛銳利地掃向圍觀的人群。「聽說你帶回了宋國四大花魁之一,怎麼——沒見到那美人?」他的探子可將勃烈在宋的一切都已呈報給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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