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彌爾 > 皇上拐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故作鎮定的姒文忠從侍女手中取過毛巾淨手,不疾不徐地對著管家朱福道:“是什麼禮物讓你大驚小怪?”

  朱福在姒府多年,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會特地來請示他,一定有特別之處。

  “送禮之人只是一個侍女,卻出手闊綽,一出手就給了小的一盒鴿卵大小的夜明珠。可送給老爺的,卻是……”朱福說不下去了,他在姒府近三十年,見過各種取巧逢迎之人,可今日他實在不明白送禮人的意圖。

  “是什麼?”姒文忠已十分不悅。

  朱福深知主人的脾氣,馬上說道:“那丫頭要小人給老爺看三個彩燈。”

  姒文忠皺眉,命人揭去燈上的蓋布把燈點燃,彩燈中飄出陣陣清香。每一個彩燈上都繪有一幅精妙的工筆劃,原來是三個以畫為謎面的燈謎。第一幅畫上繪著烏雲漫天,一隻手遮住太陽;另一幅是一條龍翱翔在雲端,腳踩的不是祥雲而是密密的烏雲,完全看不見地上景象;最後一幅是一條龍囚困在市井之間,遠離百川,茫然不知方向。

  看完三幅謎畫後,姒文忠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泛青,半晌無言。

  良久,他才吩咐朱幅把放夜明珠的盒子取來,倒出夜明珠,盒底竟有一封信。他拆去信封,一股奇香撲鼻,因為信上字跡娟秀,一看便知是出自女人之手,有香氣也不奇怪,所以姒文忠並未留意。

  讀完信,姒文忠命人取來燭火,親手把信和三個彩燈燒毀。信紙和燈遇火燃燒,香氣更加濃烈,一會兒便消散了。

  午夜子時,京城一處僻靜清幽的竹林內,涼風習習,竹葉隨風而動,沙沙作響,月光透過葉間縫隙,在竹林內形成斑駁淩亂的光影,整個竹林充滿詭異的氣氛。

  姒文忠一個人在竹林中蹣跚前進,手中的燈籠被風吹得明明暗暗,使他的行動更加緩慢,額角滲出汗來。

  “國舅爺,辛苦了。”竹林盡頭一道女聲爽朗地與他打招呼。

  姒文忠抹了抹額前的冷汗,用一貫冷然的口氣道:“丫頭,你的主子呢?”

  “怎麼,你不相信是一個女人掌握你守了近三十年的秘密?我沒有主人,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聽她這麼說,姒文忠的確有些吃驚,但他馬上又恢復不以為然的神態,根本不把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放在眼裡,口氣輕蔑地道:“丫頭,你是怎麼知道那個秘密的?”

  “天意。”玉盞兒沒有因姒文忠的態度而氣憤,仍不慍不火地回答。今天她是獵人,不戲弄獵物就失去了狩獵和復仇的快樂。

  “丫頭,你究竟要什麼?”姒文忠清楚眼前這個隱身在陰影處的女子絕不是為財,她送朱福的夜明珠只要一顆就可買良田百畝,可他深知不貪財的人才最可怕。

  “和你共享這萬里江山如何?”玉盞兒似假似真地回答,讓人摸不透她真正的意圖。

  姒文忠發出十分不屑的哼聲,一個黃毛丫頭竟膽大到要和他共謀天下,他豈能容她在自己面前耍手段?

  “姒文忠,你以親妹妹換得高官厚祿,又殘忍的違背亡妹遺言,迫害自己的親外甥,你不愧疚嗎?午夜夢回時,你能坦然面對逝者亡魂嗎?”玉盞兒知道他從不將女人放在眼裡,可龍昊和尤命的生母是他的親妹妹啊!一個人何等殘忍才會讓骨肉分離、手足相殘?

  玉盞兒從心裡深深憐惜他們兩兄弟,也益加痛恨眼前這個衣冠禽獸。

  姒文忠低下頭,對妹妹貞兒的內疚確實日日夜夜折磨著他,可這遠遠比不上他對權力的渴望。當二十八年前,他把手伸向繈褓中的嬰孩時,整件事便已無從改變,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讓貞兒其中一個孩子平平穩穩地坐上了皇位,善良的妹妹也許不會太過怨恨他。但無論怎樣,也輪不到這個丫頭來批判他。

  姒文忠一步步逼近玉盞兒隱身的黑暗處,他要看清楚是什麼樣的女子有膽色揭他的舊疤。

  聽見腳步聲,玉盞兒索性從暗處走了出來,讓姒文忠看清她的真面目。“姒文忠,你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看輕女人的智慧。我只是個對你毫無威脅的宮妃,對你的一切既不關心也沒興趣,你為什麼害死我的孩子?這對你有什麼好處?”玉盞兒提起自己夭折的孩子,心頭隱隱作痛。

  一見到她,姒文忠頓時愕然,“你是靈妃!”驚訝過後,他的老臉上又現出猙獰的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得寵,龍昊要為你解散後宮,眷戀到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你對他的控制力遠遠超過我。他是一個皇帝,不該愛任何人,那會使他失去判斷力,是他自己先亂了做皇帝的規炬,更不該不聽我的話。”姒文忠自鳴得意地笑起來,笑完又嘲弄道:“不過,他這個毛病倒和他爹很像,對一個女人鍾情不渝,所以龍遨一直被我蒙在鼓裡,到死還以為貞兒只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樣眷戀美色的人不配做皇帝。”

  “你利用自己女兒之手殘殺無辜就配嗎?”玉盞兒悲憤難平。

  “靈妃,當初我真該把藥量下得更重些,讓你們母子一併歸西,也許那樣龍昊會因對你思念過度而變得比較好控制。”姒文忠又發出一陣猙獰的笑聲。

  “靈妃,不管今天你為什麼來見老夫,你都逃不了了,你註定命葬於此。”姒文忠吹響口哨,他早在竹林中安排好殺手。

  月光下卻出現一道身影,手中短劍向下、血沿著劍身向下淌,眼神落寞而無情。“舅舅,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不是你常說的嗎?那些侍衛不該知道今天的一切。”

  姒文忠向後退幾步,驚慌地叫道:“尤命,你……”他不敢相信眼前是他以為遠在江南的尤命,更不敢相信他心目中善良儒雅的尤命會無情的殺人。

  “姒文忠,比起你當年偷天換日盜走皇子,打算要挾皇上的事比起來,還有什麼事好奇怪呢?”另一道冷硬的聲音無情直指他的不赦罪行。

  龍昊從陰暗處走出來,手中的軟劍散發著血紅色的寒光,兩兄弟並立在玉盞兒兩側,像三個審判姒文忠的判官。

  “皇上……”看見龍昊眉宇間透出的濃濃殺氣,及尤命淌血的短劍,姒文忠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心裡的恐懼再也壓抑不住,往日高高在上的氣勢蕩然無存。

  可姒文忠畢竟是姒文忠,一個可堪稱為梟雄的人,即使在失敗頹喪的時候,仍強撐出不屈的面孔。

  他冷笑幾聲後道:“我從來沒想過會看見你們兩兄弟站在一起的畫面,你們是那麼相似,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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