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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大雨一下便下了十天,黃河決堤了,水澇成災,眼看雨還沒有要停的趨勢,糧價已隨著雨勢水漲船高了。

  盛祥號已經暫時關起大門,不收糧也不賣糧了,店內的夥計各個精神抖擻,臉色紅潤,那幾十間倉庫的米就像黃澄澄的黃金一樣,粒粒都是錢。

  不管外面的風雨如何飄搖,店內的夥計吃得十分豐盛,就等三天后盛祥號開門了。

  本來糧市看老天爺說話,現在就等盛祥號發話了。

  漲!

  盛祥號開市的第一天,糧價是二十文一斤,各地瘋狂買進,不到三個時辰,盛祥號就已關門謝客了。要買糧,明天請早。

  再漲!

  各地的災情不斷傳來,一場暴雨使得黃河決堤,沿岸氾濫百里,良田萬頃頓成水鄉澤國,今年糧食欠收,擁糧自重的商家,都等著糧價飆漲,手上存糧不多的商家則急得跳腳,想盡法子再進糧。

  「再給我十石……不不不,八石就好,不然五石……」

  「趙大爺,真的不行,今天的糧都賣完了。」

  「你們明明進了幾十倉庫的糧,怎麼會沒有了。」

  「真對不住,我們今天就賣五百石,早早就賣光了。」

  「你們賣二十三文是不是,我出二十五文、二十六文,行不行?」

  「大爺,您明天請早吧!我們真的作不了主。」夥計喊啞了嗓子,早飯到現在都還來不及吃。

  各地水澇成災,由於祥子在買樹梢時,挑的都是位在山坡地的農家,所以幸運地都能拿到收成,等這些糧食再送進糧倉時,各地商家又是捶胸頓足,又是扼腕歎息。

  「這個季大掌櫃,真是了不得啊!這次水澇,就只有他發財。」

  「唉!誰想得到,一斤八文不到的糧,現在都賣到三十文了,真是米比金貴啊!盛祥號這回最少賺了五倍。」

  這次的買樹梢,使盛祥號成了包頭商場的龍頭老大,確定了其在商界的獨大地位,再也無人可比。

  「來喔!快來看看哪!」

  在市集中,幾句熟悉的口音清晰地傳來,那是故鄉的鄉音,以為在夢中才會聽到的聲音。桔梗猛地回頭,在人群裡尋找著,找著記憶裡的眉目,在同樣水土下長大的人。

  「你在找什麼?」走在前方的祥子注意到她的神態,低聲問道。

  「我剛剛聽到有人說話,那是杭州的口音。」在這偏遠的塞北,能聽到鄉音讓她覺得異常親切。

  他沉默了,方正的臉上顯得若有所思。

  「我大概是聽錯了,走吧!」瞬間聽到的吳儂軟語,也許只是她一時思鄉過度而情迷了。

  他為她攏緊了大衣,她指間透出的冰涼讓他不悅。「怎麼不多穿點衣服?」

  「沒想到今年會這麼冷。」說話間呵出的白煙更強調了包頭的寒冷,今年第一場雪在此時來臨了。

  「這裡的雪可不比杭州。」他微惱地將她擁進懷裡避風。

  杭州的雪是細緻的,輕輕悄悄地落下,像是一首動人的詩,而包頭的雪是粗獷的,連風帶雪迎面而來,剃刀似的寒風刮得人臉頰生疼。

  「季掌櫃、季夫人,進來店裡喝口茶吧!」悅來客棧的李老闆熱絡地招呼著。

  在祥子的作主下,可娜已許給石子,兩家成了兒女親家,自然格外親近。

  夫妻倆走進了客棧,圍著爐火喝著熱茶,一時間,全身都暖烘烘的。

  一看來客是盛祥號的大掌櫃,不少人都湊了過去。

  「季掌櫃真是神機妙算,怎麼知道今年有大雨,還買了那麼多的糧?」

  「唉!早知道我就不賣掉了,一斤糧最少能賺三倍,我就沒那個福氣。」

  「你當是誰都能買樹梢是不是?盛祥號買糧時,你還偷笑哩!」

  「哎哎!沒這回事。」被點名的人困窘的辯道:「你不也說季掌櫃瘋了。」

  兩人爭辯得面紅耳赤,祥子連忙勸解。「兩位別多說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當時買那麼多糧,我心裡也是沒底。」

  「現在盛祥號可是包頭第一家了,別說包頭了,在伊黎、科布多、察哈爾台等地都設有分號,在這短短幾年間就打下如此江山,都快能說是蒙古第一家了!就連額爾勒也在今年的買樹梢上吃癟,聽說已經離開包頭了。」

  祥子和桔梗聽了同時一震。「額爾勒離開包頭了?」

  「那可不是,今年他為了要整垮盛祥號,把他手上的糧全都倒給盛祥號了,還用了比平常多了五厘的利,去拿下盛祥號的借據,光這麼一轉手,就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錢。」

  「不只是損失了錢,聽說他的三姨太和大夫人爭風吃醋,三姨太一氣就上吊死了,家裡聽說一直鬧鬼,他的五姨太又偷了他的錢,和長工跑了,她這一跑,他家幾乎就敗了,現在額爾勒家裡人心惶惶的。」

  一個家業要建立起來何等困難,但要敗就只在一夕之間,聞者無不欷籲。

  至此,桔梗總算松了一口氣,在桌面下悄悄地握緊了祥子的手。

  「盛祥號不只在這次買樹梢上大賺一票,最讓人佩服的,就是還開倉賑濟,平抑了原本可以漲得像黃金一樣的米價,救了好幾萬的黃河災民,大掌櫃,你真是好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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