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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時間回溯到柳絮杏從那個男人口中,粗略聽到一些關於父親是如何與他們沆瀣一氣,連手陷害了夏震天夫婦,還大言不慚的直言,那些頂著名門正派旗號的人,其手段也不比他們這些被指為是邪門歪道的門派乾淨多少,更別提她原先敬仰的父親,其實骨子裡根本就是徹底的壞胚子。

  聽不進那男人開口閉口皆是詆毀的言詞,柳絮杏堅持要見到她的父親瞭解真相,那男人也不囉嗦,僅是自鼻腔裡輕嗤了聲,像是恥笑她的愚昧,便拿了兩塊黑巾,蒙住柳絮杏主僕的雙眼,然後讓她們共坐一轎,這才帶她們去見柳晨遠。

  懷著忐忐不安兼擔憂害怕的心情,柳絮杏與珠兒緊緊相擁,隨著轎子一路搖搖晃晃,感覺她們是往山下走,穿過人聲雜遝的市集,接著像是進入一座宅院,在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與厚重鐵門推開的聲音後,柳絮杏臉上的黑巾被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曾經熟悉,如今卻形容枯槁的父親。

  年逾花甲的老人,脖子上縛著長長的鐵鍊,被人像狗一樣的栓在鐵籠子裡,柳絮杏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這震撼的一幕。

  在經過一番交涉後,柳絮杏得到與柳晨遠單獨相處片刻的時間。

  “女兒啊!我……我沒臉見你啊!”柳晨遠見愛女就在眼前,不禁老淚縱橫,即便內心激動,卻因自覺連累愛女,柳晨遠不敢抬眼瞧柳絮杏,但因抵不住她的追問,只得顫抖著嗓承認。

  “海燕沒有騙你,當年的確是我刻意接近夏震天,取得他的信任,為的就是謀取怒潮琴。”回想當年,柳晨遠滿是懊悔。

  “你問我為什麼?女兒啊!你以為憑一個武功平平的小憋三,無權也無勢,是如何建立起像柳葉山莊這樣偌大的家業?”

  柳絮杏愣了下,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所崇敬的父親,過去是個落魄潦倒的小憋三。

  知曉柳絮杏內心的疑慮,柳晨遠低歎一口氣,決定和盤托出,“其實爹本姓海,單名葉,是海家老爺的旁親,原先在蕭箏派習藝,後為追求當時的戶部千金,也就是你娘,才改頭換面,隱姓埋名改叫柳晨遠。”

  父女倆隔著鐵籠,席地而坐,柳絮杏一臉心痛的聽著柳晨遠回憶往事。

  “那一年,我以提議讓你與夏家大公子成親為由,邀請夏家夫婦至『玄草堂』一晤,本以為那日夏家四口皆會齊聚,豈知夏家大公子以將要參與琴侍竟試為由婉拒,二公子也順勢以陪練武沒到,也因如此,那日的宴席上,我才沒有多添兩條罪業。”

  “爹,你……真的是你設計陷害夏伯伯跟夏伯母的?”柳絮杏被這個事實驚駭到淚水滾滾滑落面龐,她捂著嘴再次確認,內心多麼希望父親能夠否認。

  扭屈著一張老臉,柳晨遠心裡想著,如果時光能倒流,他還會不會為了追求月玫,而答應做出違背兄弟情義、背棄結義盟約的事?但因為知曉過去發生的事情已無法重來,所以他只能選擇誠實面對自己與心愛的女兒。

  “是的!是我負責邀宴,在酒裡下毒。本來以為能因此成功奪取怒潮琴,誰知……

  震天卻在臨終前,託付我一件事……他說琴可以給我,但要我保證不傷害他的兩個兒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在被我陷害後,還能選擇信任我,只是我當時真的後悔極了,反而刻意蒙面,一路掩護夏家夫婦逃回音堡,好在夏晏非機警,及時率人救援,保住了怒潮琴,我永遠記得那孩子年紀輕輕,武功卻已非常了得,琴弦輕撥就將海家派來的殺手一一斬除。”

  柳絮杏很清楚夏晏非的琴藝有多高超,他為了精進指上撥弦的功夫,還特意研究了水琴,只是他這麼的努力,他的雙親卻已不在……

  “我沒有親眼見到夏家夫婦最後是如何死的,那時我趁亂逃離,後來才知海家並末奪到怒潮琴,事後海家老爺為此嚴斥我辦事不周,甚至還拿你的性命威脅我繼續完成奪琴使命,可是在經過了那麼多事後,我怎能再做出泯滅良心的事?”

  殘忍的事實,絞得柳絮杏的心疼痛萬分,她聽到後來幾乎是以雙手掩耳,不敢再細聽下去,但柳晨遠卻仍是邊哭邊懺悔地續道。

  “所以這五年來,我不斷的找藉口推諉、敷衍,直到海家老爺耐心用罄,而我再也想不到別的辦法解套,只好在山莊出事前,先將你安置,未久我受俘,山莊也因我而滅……”

  回想起那日聽見的真相,柳絮杏眼眶蓄滿淚水,她屈膝坐在床榻上,掩面痛哭起來。

  現在她根本無臉再見夏晏非,甚至還自暴自棄地想著,為什麼當初不讓她跟家中奴僕一樣,死在海家的刀下呢?

  現在這情形,對她而言,真的只能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那日柳絮杏的突然消失,好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她絕口不提那日發生何事,就連珠兒的嘴巴也像是拿線給縫上似的,半句話也不肯對旁人透露,唯有在旁人都不在的時候,柳絮杏這對主僕的臉上會不由自住的流露出擔憂愁苦的模樣,但任憑旁人如何問,卻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就連夏晏非亦然。

  幾次柳絮杏偎在夏晏非的懷裡,似想對他說些什麼,卻總是沒將話說出口,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至少對夏晏非而言是如此。

  他一直耐著性子等侍他的小女人,能儘早對他坦白,可是這幾日即便她仍會湊著他笑,也會甜甜的吮吻他的唇,但是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像是被看不見的繭給束縛住,他嘴上雖然不說,但看在心裡的感覺很疼。

  就這樣,柳絮杏在撐了近十天“假裝”若無其事的平淡日子後,這日突然向夏晏非提出欲看他彈奏“怒潮琴”。

  在初聞她的要求時,夏晏非的臉色有一瞬的僵硬,深湛的眸也多看了她一眼,就在柳絮杏被他反看得心慌,準備搖頭說不看時,夏晏非已牽著她的手,緩緩往她從未到過的琴閣走。

  琴閣的所在是位於書齋暗道後,看得出來那個地方對音堡來說,極為重要且隱密,但是夏晏非卻沒有多問一句,便完全信任帶她進入琴閣裡。

  對此,柳絮杏不能說心裡沒有感動,甚至還帶著一絲心虛,但恐懼失去親人的感覺,卻壓過了對他的內疚。

  夏晏非拉著她走人收藏音堡歷代以來,侍奉怒潮琴的所在,但見他從琴座上,取下一把即便看起來琴身古拙,但細看之下仍能從琴身木紋上,瞧出經年累月細細呵護的流光,夏晏非運功於指上,輕撥弦線,低而哀傷的琴音,彷若勾動記憶之殤。

  “怒潮琴又喚春雷琴,其意原先取其琴音如春霆發響,而驚蟄飛竟之意,但後來先祖創雷鼓,故而將春雷琴更名為怒潮琴。”夏晏非不疾不徐的訴說關於怒潮琴的歷史。

  柳絮杏沒有打斷他,任由他說下去。

  “怒潮琴的珍奇之處,不在於琴的本身,而是刻在琴背與琴腹內的銘文,內中所載既是琴譜亦是一本武功秘笈,彈琴者除了需具備高超的琴藝之外,還必須具有深厚內力,才能以琴音顯殺伐,達到怒潮琴的極致效果。”

  近百年來,為了這把琴,不知犧牲了多少人,這當中包括了幾代琴侍者的性命,甚至連他的雙親也一併葬送。

  “如果不是早先認識你,我光憑想像,是絕對無法將撫弦彈奏這等雅事,聯想成武器,甚至是足以奪取人命的兇器。”兇器等同沾滿鮮血的東西,若此物落入有心人士之手,豈不是更添無謂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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