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媄娮 > 大當家請笑納 | 上頁 下頁


  她目前所住的鳴松居是在音堡的東側,而夏晏非平常活動的範圍則在音堡西區的水琴樓,在這兩座大到不像話的院落之間,隔著一座逐香園,那園子建在沒路的崖頂上,平常只有特別的賓客造訪,或有要事商議時,兩位音堡的當家才會出現在逐香園。

  柳絮杏最氣的就是,夏晏非明知她身體微恙,還將她擱置在離他有幾裡遠的鳴松居,目的恐怕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是個性不服輸的柳絮杏,豈能讓他趁心如意?

  看著第五位被她攔下問路的耿管事,柳絮杏唇角的笑容非常僵硬。

  「能否請耿管事直接把水琴樓的位置圖畫給我?」該死的夏晏非,居然命令音堡上下僕役,包括珠兒,都不得替她帶路,害她為了要找他,必須在大得嚇死人的音堡裡東轉西繞的,就是找不到正確的路,這不得已她只好一再開口問路,哪知天生沒有方向感的她,任憑旁人怎麼跟她說明方向怎麼走,她仍然可以鬼打牆似的找不到正確的位置。

  最悲哀的還是,柳絮杏其實已來過音堡兩回,而水琴樓她也不是沒去過,但路癡的最高境界,莫過於來過還是可以忘記,更別提她距離來此已經過十年之久。

  「抱歉,大當家交待過,柳姑娘若要前往水琴樓,奴才們只能用口頭指點方向,不能畫圖的。」負責鳴松居大小事務的耿管事,手裡抱著疊得高高的賬本,準備送去給音,堡的大總管先行過目,卻在半路被柳絮杏給攔住,雖然手頭的工作還有很多,可是礙於賓客至上,且又是未來准大少夫人份上,耿管事還是端著一張笑容可掬的臉,瞅看著眼前這位顯然已經找路找到變成無頭蒼蠅似的柳絮杏身上。

  額際浮起的青筋爆成十字,但仍將尷尬的笑容凝在唇畔,柳絮杏水眸瞟了下耿管事手中的賬本一眼,她咬牙切齒地道:「那麼再麻煩耿管事告訴我,路要怎麼走?」

  可恨的夏晏非,真以為這樣能難倒她是吧?沒關係,山水有相逢,天涯海角狹路都能遇上了,沒道理區區音堡,她會找不到他?

  見柳絮杏一副氣到快要爆腦漿的模樣,耿管事在心裡暗呼可憐,卻也不好拂逆主子的意思,他慎重的指了個方向道:「柳姑娘你從這條路走過去到盡頭,先左轉過曲廊,再穿過一座花廳,看到正門那口古井,再右轉過廊,就能看見大當家所在的書齋,如果那兒沒見著人,就有可能是在水琴樓的琴武亭裡,那兒是禁區,所以柳姑娘也千萬別硬闖,免得會有危險。」耿管事殷殷叮囑著,柳絮杏在心裡默背數回後,向耿管事道了謝,又摸索著找路。

  她依憑印象,由東而西,過宅、穿廳,然後左彎右拐,站在茫然的交叉路口前,柳絮杏知道,她又迷路了。

  找不到耿管事說的書齋,也瞧不見什麼琴武亭的位置,附近也無下人走動,柳絮杏眨了眨靈眸,腳步隨興一轉,決定隨意逛起來。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個大路癡,這輩子要以迷路為人生。

  雖然沒有方向感足挺麻煩的,可是幾次的經驗讓她知道,有時候憑著她的直覺,反而能順利找到正確的位置,即便過程中可能會有點跌跌撞撞,以常人難以理解的行進動線出沒,但她相信,只要她有心,任何的不可能,通通都會變成可能。

  打從那日與夏晏非一晤後,他便不曾再來看她,害她一顆心像是丟了似的失望,嚴重的失落感,再加上賭約的期限,令她決定主動出擊。

  正當她苦思該如何突破困境時,耳裡突然竄人悅耳的擊水聲,叮叮咚咚的聲音,令她不由得左右張望起來,發現聲音是出自朱色高牆之後,她貼壁傾聽,只覺得這水音似撞擊到某種金屬後所發出的聲音,其音有序像是有人正在彈奏一首琴曲。

  琴曲?

  心念才起,柳絮杏忙不迭的就想翻牆過去,可是牆頭實在太高,她只好把主意打到眼角餘光瞥到的牆角狗洞去。

  「要鑽過去嗎?」站在狗洞前,柳絮杏不由懊惱自語。

  好歹她也是名門之後,鑽狗洞能看嗎?可是不鑽洞繞路的話,她有九成九的機率會再度迷路,所以——

  她先是左右張望附近有無旁人走動,隨即彎身用雙手撥開洞口旁的雜草,小心翼翼的低著頭從狹小的洞口試著讓雙手先采出洞口外,接著便是窄小的雙肩,就在柳絮杏認為鑽洞成功時,卻隨即發現自己的臀部被卡在洞口處,動彈不得。

  哇哩咧!怎麼會這樣呢?

  柳絮杏不死心的扭了扭屁股,又用雙手撐著想幫自己爬出來,可是卻都徒勞無功,最後她乾脆死心了,軟軟的將身子趴在地上一會兒,心思又被叮叮咚咚的水擊聲所吸引。

  拾起眼,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夏晏非末束髮戴冠,僅以一條細繩不羈的將頭髮結在身後,雙眼蒙了塊黑布,兩手如同虛幻般懸空一抹,水滴撞擊金屬的聲音又起,霎時清脆好聽的琴音竟神奇的響起。

  沒有看到他手中有琴,卻聽得見水與琴交響的聲音,柳絮杏睜大了眼,一時忘記要開口喚他幫自己脫身,骨碌碌的大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全身微濕,睜眼細看這才注意到竟有水霧彌漫在他四周,疑惑的抬眼,發現陽光下晶瑩發亮的水滴,自山澗飛瀑經過引流,飄灑而下,當水滴落至他伸手可及之處時,便見他伸手觸碰圍在身邊的弦線,因為有些距離,所以柳絮杏也看不清楚那弦線究竟是何材質所制,也不知那是如何固定,只知道每當他一抹弦,就聽見水滴撞擊周遭石壁,發出錚蹤響聲。

  隨著水花飄灑的速度,再加上微風來攪亂,夏晏非起手按揉的動作就越發迅捷,到最後柳絮杏看著他彷佛與水琴共舞般的將自半空中落下的水滴,一一反彈至周遭的石壁,然後叮叮咚咚如珍珠落盤的聲音響起,在他雙手翩翩紛飛的動作下,一闋動人的琴曲流暢傾瀉。

  清澈悅耳的聲音,搭配上他優雅靈巧的舞步,每一舉手一投足都美得像幅畫,柳絮杏終是忍不住的發出由衷的讚歎聲。

  「哇!好美喔!」她忘形低喃,驚動了練水琴的夏晏非,只見他起手撥弦,將一滴水珠往聲音處彈去,隨即柳絮杏感覺到空氣中某種凝固的沉窒感,朝她眉心射來,她閉著眼睛尖叫,認定這下子准會死於非命了。

  「啊——」她驚呼哀叫。

  「我以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這條路。」柔冷的醇嗓飄然在她的頭頂響起。

  「啥?」冰涼的水滴,啪答一聲印在她的眉心,沒有絲毫疼痛,抬眼上望,冷俊堅毅的眸光正鎖著她。

  他左手撐膝,右手伸向她,將目光儘量與她持乎,一向無情緒的深眸裡,有著連他也沒有察覺的溫暖笑意,「你以為你現在,還是當年那個躲在樹洞裡的孩子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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