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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那冰冷的語調毫無高低起伏,梅杜莎不得不懷疑起這個人是否還有呼吸心跳,跟個幽靈沒兩樣嘛。

  她輕撫胸口,受驚了下,微眯起雙眸。儘管己能適應這樣的昏暗,但她一時之間仍無法清楚辨認出聲者的所在。

  席凡就坐在房內左側窗旁的赭紅書桌後方,高大的身影因為坐姿而不那麼讓人感到威脅,他微側過身,交疊著長腿,好整以暇的凝睇著她。

  她很快便看見了他,飛快瞥過他解開了三顆鈕扣,衣襟微敞的黑色襯衫,順勢也注意到遺落在地板上的領帶。莫名地,她雙頰漾起一層緋色,幸好房內除了他桌前的檯燈以及窗外照進來的清冷月光外,再無其他亮光,他應該看不清楚才是。

  昏黃的燈光,稍稍化解了他平日的冷酷,若是不細看,他仿佛正微微地對她笑著,俊美得教人目眩神迷。

  該死,他該不會都是用這招在騙女人吧?

  趁心跳尚未完全失控前,梅杜莎倉皇地說:「那、那天晚上,我究竟還說了什麼夢話?」

  席凡漫不經心地撩開覆額的褐發,深瞅著滿臉不安的她。「我以為,你已經忘了這件事。」

  梅杜莎佯裝出一臉不在乎,其實她擔心得要命,生怕是什麼奇怪的夢話洩漏了她深藏的秘密,嚇得這兩日一直不敢對上他精銳如豹的眸子。

  「過來。」他朝她勾勾指頭,以目光示意,要她在桌前唯一一張椅凳上落坐。

  「不必了,你只要快點回答我,然後我就能快點……」

  『除了『離開』,你沒什麼話好說了嗎?」他壓沉的嗓音隱約透露著不悅。

  「總之,你快點告訴我。」她揪著裙擺,抿起唇,藉以安撫內心的不安。

  席凡忽然站起身,梅杜莎驚跳著退了數步,差點撞倒門邊的古董花瓶,慌亂無措的模樣像個做錯事正等待受罰的孩子。

  「你、你坐著就好,幹嘛突然站起來嚇人?」她微喘口氣,心有餘悸般輕顫。

  「你在緊張什麼?」他淡淡地問,雙手插於口袋中,倨傲地佇立著。

  由於背光的緣故使他面容模糊,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喔,她最怕這種情形,黑濛濛的什麼也看不見,特別是當看不見他表情時,那常使她益發慌亂,難以平靜。「我役有,是你突然起身嚇了我一跳。」

  席凡忽然以縹緲的口吻說:「你好像總是對我充滿防備。」

  她有些愣住,「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討厭,看不見他的表情,她只能自己揣度。

  驀地,隱於昏暗中的俊臉輕輕別開,望向窗外。就著月光,梅杜莎看清楚了他的神情,陰鬱得一如窗外冰冷的雪景,愁緒仿佛凝結在他眉間,難以抹去。

  刹那間,她的心中有一處隱隱作痛,但她卻選擇漠視,不予理會。

  久久,無人言語,雪又開始飄落,只見斜落的片片雪花沾在窗子上,遮掩了外頭宛若冰宮的雪景。

  「你好像……很不開心?」曾經針鋒相對的狀況像消融的冰般,梅杜莎凝望著他,突然輕聲問。

  「你是關心我?」席凡收回遠望的目光,徐緩地踱向她。

  梅杜莎鼓足勇氣不再後退,縱然敵對的場面不再,但她仍不希望在他面前表現出弱勢或是膽怯的模樣。

  「沒有,只是隨口問問,你再不給我個答案的話,我回去了。」她抿唇駁斥,最後還是決定像個膽小鬼,先逃為妙。

  頃刻間,一隻手掌由後方扣住她纖細的肩頭。壁爐的紅焰燒得依舊旺盛,但這只手掌卻冰冷得直透過單薄的蕾絲布料,像冰芒般鑽入肌膚,凍懾了她。

  梅杜莎一陣錯愕,愣愣地回眸,驀然迎上席凡那雙充滿複雜情緒的眸子,她無法動彈,甚至連思考都瞬間遲緩。

  「你……」為什麼拿這種眼神折磨她?這句簡單的話,她卻問不出口。

  「你面對我,永遠都只能逃嗎?你不是為了要對抗我,才逃到臺灣,甚至和羅蘭家的廢物廝混?」

  「你調查我?!」她悚然一震,掙脫曖昧詭譎的氛圍,慍惱的瞪圓瞳眸。「你憑什麼調查我?」

  「這不是調查,只是瞭解。」他一派輕鬆自若,不覺得這有什麼。

  「你閑著沒事做嗎?」竟然對她擺出一臉跩樣,真氣人!

  「我希望能多瞭解你,現在的你。」

  「為什麼要瞭解我?其實你是希望我還是從前的那個梅杜莎吧?傻傻的任你欺負,永遠不敢吭聲!你是不是虐待狂,一定要有個人讓你虐待才爽?」

  梅杜莎氣得想甩開他壓在肩上的掌,但甩了好半晌差點扭斷筋骨,跋雇霸道的掌仍像上了三秒膠,緊緊附著在她身上。

  席凡冷眸半垂,以近乎試探的口吻問:「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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