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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那你憑什麼亂扣我罪名?”又一個亂把槍口指錯人的瞎眼混蛋。

  “但是我能肯定我走得幹淨利落,沒人知道我的行蹤,而你……是唯一的意外。”直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透她是從何得知他人在臺灣。“如果你能毫不猶豫地保證確定自己無人跟蹤,我願意收回這些話。”

  楚寧憋了一口長氣,鼓起雙頰,然後很不屑地撇開頭。“誰知道那些俄國佬疑心這麼重,居然懷疑起是我和你串謀,哼!拜託,我才拿了三分之一的頭款耶,難不成你這個黑心不良品會願意跟我拆帳對分?”

  “不會。”他直截了當毫不遲疑的否決她的話。

  “混蛋。”哼,要比幹脆利落,她絕不會輸!

  “混蛋的同伴是什麼?”

  “王八……”下意識脫口的髒話卡在咽喉,害她差點嗆著。

  鐵宇鈞撐起下頷,以睥睨的姿態笑看著她窘惱的逗趣模樣。從最初的高貴嬌媚到性感嫵媚,再到此刻的無助旁徨,她多變的面貌像萬花筒,繁複迷離,燦爛眩目。

  “你瞄什麼?”只要她猛然豎高手中的筷子便能一舉戳瞎他,真想這麼做。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又想調侃我?”

  楚寧努嘴,懶得搭理,卻忽然看他眉峰徐徐聚攏,神情肅穆,難得正經八百,搞得她好不容易放鬆的筋骨又一根根緊繃起來,不禁左右張望,怕那堆專門狙擊的神經病又追上來。

  “幹嘛?你發現什麼了?是不是俄國佬的人馬又……”

  “你的皮夾是不是留在旅館裡?”

  “啊?”她尷尬僵硬的眼珠徐徐一轉,落在大嬸正在找錢給客人的背影上,撫著飽餐一頓鼓脹的小腹,再看看滿桌杯盤狼藉,狼狽的窘困度瞬間破表。

  她轉回目光,再看看鐵宇鈞磨破了一個大洞的口袋。

  留在旅館裡的行李勢必是拿不回來了,除非他們嫌現狀不夠狼狽,預備為錢冒險找死。

  “你的皮夾……”不會這麼慘吧?

  “你說呢?”鐵宇鈞探探空蕩蕩的破洞,讓她看個仔細。

  他探索完兩邊褲袋之後再摸摸襯衫口袋的大掌倏然靜止不動,像是突然察覺異狀,噙笑的俊臉為之一凜,瞬間僵愣。

  “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有沒有?”

  她屏息等待,以祈禱世界末日千萬不要來的悲涼心情,期盼他接下來能笑得囂張可恨,然後掏出一疊紙鈔,不,縱然是一枚硬幣也好……

  鐵宇鈞眼神略顯古怪,瞥了一眼湊到他鼻尖前方的興奮芙顏,撫在左胸處的大掌就這麼滑開,淡然地宣判兩人的死刑,“沒有。”

  悲苦的麗顏頹然地埋入雙掌中,掩不去連聲慘呼,“喔,天啊!這什麼跟什麼啊,分明是想搞死我……”

  窮得淪落街頭的兩個亡命之徒?!這是演哪出?

  劇本是這樣安排的嗎?編劇是誰?她要亂刀砍死這個愚蠢的傢伙!

  沒有錢……沒有錢,就不能睡舒服的軟榻;沒有錢,就不能當女王耍派頭;沒有錢,就不能為所欲為,不能當凱子享受!

  與其真要落魄至此,不如剛才一槍轟了她!

  楚甯茫然的仰高頭,迷惘的晶眸浮現滿天金條,她伸長纖臂欲抓,但突然殺出另一隻大掌硬是將她的柔荑壓下。

  金條,我的金條!她欲哭無淚,甩頭惡瞪著連點安慰的白日夢都不肯讓她作的惡質同伴。

  鐵宇均靠過來與她勾肩搭背,悄聲商量,“你知道在臺灣吃霸王餐的下場會怎樣?”

  “怎樣?”她垮下彎彎的秀眉,回答得很無力。

  好想哭喔,此時此刻,按照往例,她應該是在五星級飯店裡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打個嬌懶的呵欠,接著細心梳洗後穿著剪裁合身的亮麗衣裳,坐在飯店的餐廳裡享用精緻的早餐,接受來往各地的優秀菁英驚豔目光的膜拜巡禮,而不是邋遢肮髒活像街友,窩在騎樓下的小面攤,身旁坐著疑似遊民的男伴。

  “我敢打賭你從來沒做過家事。”

  “放屁,我從小就是……”嬌嗓赫然止聲,驚覺差點泄了自己的底。“你、你少自以為是,家事誰不會做?”掩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太痛苦,她不願回顧。

  “那我就放心了。”鐵宇均揚起慵懶的微笑,慢條斯理的替她脫去風衣,卷起袖子。

  “你要幹嘛?”楚寧傻眼。“賣掉風衣付面錢?省省吧,都破爛成這樣,送給遊民,他們都還要考慮收不收……”

  他輕歎一聲,“甯寧,跟著我是要吃苦的。”

  碎碎念著的嗓音驀止,胸中驀然一慌,她語無倫次,“誰、誰說要跟著你!誰說要跟你……”

  “幹活吧。”

  不甘願的水眸恨恨地瞅瞪靠在肩側的可惡俊顏,她捫心自問,為什麼她的伶牙俐齒總會敗在他低級又沒格調的戲謔捉弄下?又為什麼對於必須和他繼續糾纏的這件事感到莫名的安心?

  關於鐵宇鈞,有著這麼樣一則傳說:善於臥底的男人,善於欺騙,善於偽裝,善於謊言,善於包藏禍心,盡乎無所不善,唯一就是不善女人。

  是嗎?!根本是鬼扯!

  稀奇古怪的跳蚤拍賣會,位在某連鎖量販店的貨艙,長長四大排羅列著各式詭異器物的攤架,顯然捧場的人不多。奢華的後現代,勤儉不再是美德,二手永遠不如一手來得可貴,揀寶人潮疏落,倒是滿天的飛蚊蒼蠅來得多些,舉目可見。

  鐵宇鈞臭著臉擰熄煙,梭巡過一堆堆破銅爛鐵,眉頭深皺,偏首垂睨著身旁正鬆口氣面露微笑的楚寧。

  幸虧賣面的大嬸心軟,讓他們稍作簡單的清潔,至少兩人的狼狽度頓減了幾分,不至於太過嚇人。

  “你帶我來這裡是要挖寶,還是要為我們即將流落街頭的日子預作暖身?”如果她點頭,他也大可親切配合,人在落魄時總要隨和點,不是嗎?

  楚寧橫他兩記白眼,沒好氣地回道:“要當街友麻煩請自便,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有當犀利哥的潛力。”

  “犀利哥?”

  他誤以為這是某業界知名人物,嚴肅地思索著,認真的態度令她噗哧一笑。

  “喔,拜託,中國好歹也是金磚四國之一,難道你從來不關心這些國家的新聞?”已洗淨殘妝的柔媚臉蛋愛嬌的回嗔,逮著難得的機會調侃他。

  “我只在乎每日黑市的價格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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