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惡華尋夢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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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一個沒有真心的人說真心話?”夏爾扯開一抹虛偽的獰笑。“你不覺得這對我而言是一種苛求嗎?她們從來不跟我討真心話,因為她們很懂得遊戲的規則,從不打破規則下的那些禁忌。” “她們又是誰?” “你明知故問。” “我想知道的是,那些膜拜你的身體卻得不到真心的『她們』,究竟代表什麼意義。” “難道你不知道男人跟女人上床是不需要任何意義的?”夏爾輕蔑的笑容僵寒似雪,惡意觸及她依然懵懂未知的隱晦話題。 靜默片刻後,菲菲擱下僅剩一半的三明治,伸手指著他,溫吞的反駁,“你說謊。” “我說了什麼謊?”他的情緒降至最低點,皺起雙眉冷冷地回問。 “你從頭到尾都在說謊。”毫無預兆,菲菲抬高纖巧的小手,撫過他一頭金色髮絲。 一絲一綹滑動在她的指間,柔軟卻又不馴,拂癢了她敏感的肌膚。 “菲菲,拿開你的手。”夏爾的嗓音因為過度壓抑而沉啞,迥異於方才的暴躁,眼中染上迷惘,怒意漸失。 “不,我不要。”她堅持拒絕,穿梭在金髮中的小手彷佛正在進行一場幽密的探索。“這頭引人遐思的金髮,不過是為了掩飾你一碰就碎的脆弱;這對讓人喘不過氣的藍色眼睛,也是為了不讓人看穿真心的防禦……統統都是虛幻的假像,是你刻意想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放蕩形象,那些惡意中傷的輿論,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他們陳述了部分而瑣碎的你,卻都不是最真的你。” 一切喧囂褪去,遊走巴黎的上流社會以來,總是戴著藍色隱形眼鏡的冷眸,浮現深濃的哀傷。 從未有人掀開他身上華美的偽裝,她卻真實無礙的一眼看穿了他。 他美麗的皮相,只是帶刺的荊棘,不讓渴求攀折他的任何人有機會碰觸綻放在荊棘的中心,滿是傷痕的高傲薔薇。 “夏爾,你要放逐自己到什麼時候?還要多少人為你心碎才肯停止?” 情緒霍然失控,夏爾憤而推開胸前的馨軀,釋出危險氣息,兇狠的瞪著她。 “你讓我躲到你的身邊,卻不讓我碰觸最真實的你,你讓我躲進了一團假像之中,又有什麼用?” “不要再說了!你閉嘴!” “既然害怕我會入侵你的心,但是又不願意讓我離開,那你又為什麼要收留我?這樣做,豈不是令你感到更痛苦,更矛盾?”菲菲抹去眼角的淚珠,無懼的迎視他憤怒的雙眼。“上一次你不讓我說,這一次我不會再隱藏一直以來想對你說的話。” “我一句都不想聽!” “不,你想,而且是非常的想,只是你害怕一旦聽完我的內心話,你無法再以現在的這身偽裝面對我……” 夏爾震怒的回吼:“不對!不是這樣……” “是,就是這樣。”她輕柔的一句話便將他困死在原地,只能赤裸裸、毫無遮掩的任她觀察剖析。“夏爾,你想逃到什麼時候?你又能逃到哪裡去?沒有人驅逐你,是你把自己放逐到沒有人敢靠近的絕境,是你把自己的心扔棄,是你讓自己陷入了荒腔走板的劇情……” 她的輕聲柔喚宛若春燕呢噥,盈盈目光如兩簇火苗,燎亮了太過沉重的黑暗,但,喚醒的卻不是希望,而是自我毀滅的絕望。 “不要再說了!”夏爾吼出被拆穿了偽裝的難堪與憤怒,卻在察覺她的怯怕之後,咬牙切齒的強迫自己背身相對,不願嚇壞了她。 他拒絕面對內心的醜陋,堅決背對那雙大眼的柔軟質詢、背對她的渴望靠近、背對她一再的安撫試探,一如他總是以孤絕的姿態,離開歡愉過後殘留空虛的每張冷床,拒絕停留。 偏偏這一回,凝視他背影的人不是那些深諳遊戲規則的寂寞貴婦,她們試圖在他身上留住逐漸逝去的青春,渴慕他傾世罕見的美麗風采,可是,菲菲不一樣,她不一樣…… “你討厭我嗎?你害怕我會出現在你的夢裡,從此以後你再也甩不掉我,是這樣的嗎?” “別再說了。”夏爾像頭負傷欲逃的獸,仍頑強抵抗著。 “你說你從來不作夢,因為沒有夢可以作,可是,你留在畫布上的每一筆每一畫,都充滿著尋夢的渴望與痕跡,你在放逐自己的同時也在尋夢,尋找你已經遺失久很久的夢,而這個夢是你自己親手擲棄的,是你把它硬生生的從你的生命割除……” 夏爾驀然轉身,兇惡的壓倒了滿臉錯愕的菲菲,她尚不及脫口的痛呼,已被他覆上的薄唇狠狠吞噬。 他吮吻著她執拗的小嘴,企圖以他一貫的搪塞手段逃避不願面對的真相。 他的攻勢強悍且狂亂,嚇傻了不曾感受過這種情欲風暴的菲菲。 不,這不是吻……只是夏爾宣洩憤怒的報復方式! “停止!”菲菲倉皇無措,盼能阻止他逐漸失控的攻勢。“夏爾,住手!我不想要……” “但是我想要,這是我的遊戲,我的規則,你只能配合。”他扯開冰冷的笑容,扣緊她拚命撇開的小臉,以純熟的吻技懲罰她犯規。 “不……”菲菲急紅了驚懼的雙眼,感覺到腰腹之間的肌膚正被冰涼的大掌觸碰著,夏爾甚至褪去了衣衫,扯開她緊捏不放的衣擺。 兩方對峙,她終究敵不過他強悍的臂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具美麗的軀體兇猛的逼近。 這離經叛道的美麗軀體,背棄了道德,顛覆了整個上流社會不為人知的情欲世界,遊走在禁忌的界線,令多少女人願意捧獻一切,換得與他共度良宵的短暫歡愉。 那些名媛貴婦,能夠支配整個上流社會,卻反被這個美麗少年以性支配,多麼諷刺可笑。 但是這一刻,她眼裡看不見美麗,看不見最真的情感,也看不見他時常流露的溫柔,她只看見一具僅剩冰冷的欲/望,沒有靈魂的軀殼,籠罩在自我毀滅的墮落黑暗中。 一股強烈的排斥感湧來,菲菲忽然猛烈地乾咳,急忙推開孟浪進犯的美麗少年,撇開小臉,放聲嘔吐。 於是,夏爾為她狂奔攜來的滿滿溫暖,此刻全都從那張令他亂了思緒的緋紅小嘴裡嘔出,成了一地污穢。 這次,他能夠確定,她沒有半點醉意,意識清晰,毫無理由在他面前大吐特吐,真正的原因出在他情欲式的碰觸褻瀆了她的純真無邪,這具令人盲目膜拜的美麗軀殼,在她眼裡只有肮髒不堪的邪惡,看不見美麗,只看得見令人作惡的浪蕩。 這個夢是你自己親手擲棄的,是你把它硬生生地從你的生命割除。 為了不讓她的純真遭受摧殘,他罔顧一切原則,與自己設下的界線,自私的將她囚在身畔,渴望能以自己的力量,建築一座只屬於她的避難所。 結果,真正的污染源,竟是來自於他。 現在,他連僅存的最後一絲純真都要親手毀滅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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