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戀歌(31)_孟笛

三十一

　　兩人在郊野中散步閒聊，秋天的野地裡，開滿雪白的蘆花，漫天飛舞，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一片潔白，什麼也沒有，只除了天磊和玉璿。

　　走著走著，來到一條小溪畔，溪水清淺，水面上映出兩人攜手相依的親昵倒影，水面上漣漪晃動，水中的倒影愈發纏綿繾綣，難分難舍。

　　「你看！玉璿，水裡的我們真的化作一人，永不分離了。」

　　玉璿心頭也泛起陣陣喜悅，不過少女的矜持卻讓她羞得不敢多看水中一眼，別過了頭，轉變話題說：「我帶了些烤栗子來，一塊兒吃吧！」

　　天磊在溪邊找了塊平滑大石頭，和玉璿兩人並排坐著，一粒粒剝著栗子吃，邊欣賞恬靜的山野風光。

　　吃完栗子，他們兩人還是坐著，天磊摟著玉璿的肩，輕撫著她柔滑的長髮。

　　在玉璿的感覺中，天磊的手出奇的溫柔，小心翼翼地從髮際摸到肩頭，慢慢往下滑落，直到腰間。這是情人間的愛撫，但卻又像是把玩一件稀世奇珍，唯恐手腳太重，會碰壞了哪裡似的；這令玉璿清楚感受到一種被尊重、珍愛和憐惜的柔情蜜意，她偎在天磊懷中，真想天長地久，就這樣相偎相依，再也不要起身了。

　　第七章

　　在淨月庵中匆匆一會，玉璿和天磊兩人又是內外隔絕、不得相見。

　　而寶親王府內卻是流言四起，所有的侍僕和婢女都議論紛紛地傳說，郡主和公子假借到淨月庵燒香為由，實際上卻是偷偷幽會。流言自何而來，已經不可考證，有人說是庵中的小尼姑口舌不謹；也有人說是王府的女侍，在柔儀軒撿到一卷詩箋，上面寫滿天磊和玉璿往來唱和的詩文手稿，因而洩漏了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

　　終於連寶親王和靖國夫人也都疑惑不安，但是當面詢問，玉璿和天磊又不肯承認，寶親王幾番觀察，也看不出玉璿和天磊是不是一對戀人。

　　最後靖國夫人想出個法子，表示為了訓練玉璿早日成為氣質高雅的大家閨秀，特地從京城高薪聘來一位曾經在皇宮裡擔任過二品女官，專門負責教導宮女的嬪妃禮儀的紀嬤嬤，來當玉璿的侍伴，實際上紀嬤嬤負責監視玉璿的行動，調查她是否和天磊暗通款曲。

　　紀嬤嬤很盡責，也許該說太盡責了，她不但白天寸步不離地跟在玉璿身邊，提醒她各種走路起居的儀態，到晚上休息時，還自願住到「柔儀軒」來，而紀嬤嬤的房間無巧不巧地守住了柔儀軒對外的通道，嚴密地監視著玉璿的行動。

　　「哼！靖國夫人是什麼意思嘛！故意派個紀嬤嬤過來，活像個牢頭禁子，把我看得死死的，一步也不離。」玉璿不知私下對著綠雲埋怨過多少回。「別人看寶親王府，不知有多羡慕這種朱樓畫檻、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身在其中，卻覺得像在坐監般活受罪。」

　　「小姐，放寬心吧！世子天天都有信來，想談心也不一定得見面不可，有些話，紙上比當面更好出口。」綠雲安慰著說。「我慢慢再想法子，總會設法讓你見到世子。」

　　「綠雲姐姐，要是你沒有和我一起來金陵，王府裡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過不了去了。」玉璿滿腔幽怨。「如果不是為了娘的病，我早就逃出去，這輩子再也不回王府來了。」

　　「來！別這麼愁眉苦臉的，前兩天夫人不是才有信來，說她的病好多了，要小姐別擔心她。」

　　「這是我唯一的安慰，至少爺爺很守信用，給了葉大國手一萬兩銀子，要他一定要治好我娘的病。」

　　「啊！時候差不多了。」綠雲從花窗中看見換花的小廝阿強，走進來又走出去。「我替二小姐去取世子的信過來，看了信，你的心情就會好多了。」

　　就像綠雲說的那樣，紀嬤嬤只能看住玉璿的人，讓她無法偷偷溜去和天磊約會見面，但是綠雲卻賄賂了小花匠阿強，讓他每天利用換花的時候，替天磊和玉璿兩人充當傳信青鳥使，當然紀嬤嬤對於暗藏花瓶底下的密簡書劄，完全不知情，所以玉璿和天磊仍然魚雁往返、暗遞相思。

　　天磊寫來的信劄通常很短，或者是一首詩，或者是向玉璿簡略的說明他和西突厥國擁戴他的臣民聯絡複國大計的進展，或者敘述他對某件事的感觸，偶爾甚至就只有幾句問候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麼濃得化不開的情話，更沒有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示的蜜語。可是這每日必到的書信，卻是玉璿在苦悶的王府生涯中最大的精神支柱，倘若哪一天信來晚了，玉璿就會茶飯無心，悵然若失，神思恍惚不安。

　　當然只憑一張紙、幾行字，根本解不得相思之苦，善解人意的綠雲和俠義熱心的白昭青，也替他們兩人安排秘密的約會，可惜卻誤了佳期。

　　第一次的約會是午後，王府裡上上下下都有睡午覺的習慣，午後的花園人聲寂靜，正適合天磊和玉璿兩人單獨相會。玉璿等紀嬤嬤去睡午覺之後，假裝睡不著，說要到蘭花園中賞花，帶著綠雲溜到花園去。

　　一進園門，迎面而來就是一片瀲豔的水光，玉璿立刻想到了有水城之稱的蘇州家鄉，脫口而出：「真像蘇州的太湖，不過比太湖精緻多了。」

　　「現在是秋天，荷葉都殘了。」綠雲說。「聽其他的侍女們說，夏天時在這裡划船，一朵朵荷葉像小傘似的，小船躲在荷葉下，暑氣全消，人在船上逗魚賞花，那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境呢！」

　　「說的跟真的一樣，好像你來玩過了似的。」

　　「沒有嘛！我是想要是夏天時，小姐和齊公子也能來划船，兩人躲在荷葉下，說不完的悄悄話，真不知有多浪漫呢！」

　　「嘿！你想的恐怕不是我和天磊兩人躲在荷葉下，而是你和白昭青躲在荷葉下吧！」

　　原來最近綠雲替玉璿和天磊傳情示意，漸漸和天磊的侍從白昭青熟絡起來，而昭青也從不隱瞞對綠雲的仰慕之情，只是綠雲害羞，始終不肯承認這段若有似無的戀情。

　　「小姐，我和白護衛可沒什麼，你別亂說。」綠雲紅著臉，輕嗔薄怒地說。「算了，現在不和你說這些了，我先到綠水亭去替你和世子準備茶點。」說完，綠雲就先往湖畔的六角亭走過去。

　　玉璿美眸轉盼，癡癡地等著天磊到來，可是憑欄遠眺，始終不見天磊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現，倒是跨越湖面的九曲虹橋上，出現了個玉璿千不願萬不願見的人——紀嬤嬤抖著肥胖的身軀，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

　　紀嬤嬤午睡到一半，一隻貓跑進房裡打破茶杯，吵醒了她。醒來後發覺柔儀軒人聲悄悄，不見玉璿和綠雲的蹤跡，趕到親王和靖國夫人的房中，卻都說玉璿不曾來。紀嬤嬤一驚非同小可，沿路逢人就問，終於問到一個小丫頭說，仿佛看見有人進了蘭花園，於是紀嬤嬤急急忙忙找了過來。

　　「郡主，你教我找得好苦。」一見面，紀嬤嬤大訴委曲。「秋老虎的天氣，可真熱死我了。」

　　玉璿拉長了臉，很勉強地裝出笑容。「紀嬤嬤，找我有事嗎？」

　　「沒事沒事，就是擔心郡主。」紀嬤嬤笑了笑。「唉！綠雲也真是的，陪著郡主來逛花園，也該事先交代一聲，多帶幾個服侍的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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