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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以前的她真是愚蠢,居然笨到夾在娘家和婆家之間,進退不得,一點都不像自己會做的事,湘裙不僅疑惑,還很納悶。

  那麼現在呢?

  她又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才正在思索,就聽到腳步聲傳來,在靜夜中聽來格外清晰。

  瞿仲昂矗立在門外,身穿翠地獅子錦所做的交領襴衫,華服美衣在他身上,看不出俗氣,只顯得俊逸非凡。

  兩人就這麼門裡門外凝視著對方。

  也許是光線不足,湘裙看不清相公臉上的表情。

  片刻之後,他跨進門坎。“還沒睡?”

  “相公剛回府?”湘裙起身相迎,有些訝異他的來到。

  “沒錯。”才進門就聽說小舅子來了。

  她在心中猜測著這個男人的來意。“我還以為經過昨晚的不愉快,相公不會再來這兒喝茶了。”

  “我是那麼小心眼的男人嗎?”瞿仲昂一臉似莫非笑,假裝聽不懂她口氣中的淡諷。“既然答應每天晚上來陪你喝茶,順便閒話家常,自然就會做到。”

  原本是打算不來了,可是方才聽了管事的稟告,得知白天府裡發生的經過,讓瞿仲昂有些遺憾無法親眼目睹,原以為妻子說要改變只是夫妻之間的關係,現在連對娘家的態度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實在讓他猜不透,因此決定一層一層的剝開,好好地看個清楚,於是不由自主地就過來了。

  待他在對面坐下,湘裙也跟著落坐,開始泡茶。

  “今天見了你二哥還是想不起來?”瞿仲昂支著下顎,端詳著妻子,黝黑的雙眸深不見底,令人看不出心思。

  她小心地將茶湯倒入杯中。“是,還是想不起來。”說著,湘裙便雙手將茶杯奉上。

  瞿仲昂執起杯子,啜了一口。“我想他這一趟不只是來探望你,還有其他目的才對。”

  聞言,湘裙不禁揚起眼簾,瞅著對面男人噙在嘴角的笑意,像是在說“我什麼都知道,就等你開口”的戲謔神色,擺明瞭就是等著嘲笑她。

  “相公既然心裡有數,又何必問?”她若真的有勇氣,就該當場賞這個男人一個耳光,要他別太瞧不起人了。

  妻子的反唇相稽讓他不由得挑起眉梢。“用這種態度請求別人幫忙,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相公的意思是要我下跪懇求,才會答應幫這個忙?”湘裙真的被激怒了,這個男人高高在上慣了,每個人都得看他臉色,就連她這個妻子也不例外,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那麼大可不必。”

  “真的不必嗎?”他想知道妻子現在的想法。

  湘裙昂高秀美的下顎。“不管做何買賣營生,都得按著朝廷的規矩來,走後門或靠裙帶關係,並不是光明正大的方法。”這個道理她至少還懂得,只是以前的自己為何不就這麼回絕娘家呢?

  “以前的你總是求我看在生下璿玉的情分上,再幫一次忙,只不過一次之後又再一次,要的也愈來意多。”瞿仲昂嘲諷地說。

  她不禁滿臉困窘,無法為娘家的貪心,以及自己的軟弱說話。“相公如果覺得為難,大可以拒絕。”

  “為難倒是不會,那些不過是小事一樁,只是我也想要看看……”他笑得諷刺。“你的娘家能夠貪婪到什麼地步。”

  湘裙被他說得有些難堪,還有更多的怒火。“聽相公的口氣,可見得這輩子從來沒求過人,也沒被拒絕過。”

  “我的確沒求過人,也不曾被人拒絕。”瞿仲昂也很坦白的承認。

  她淡諷地笑了笑。“那麼相公就無法體會求助無門的痛苦,不懂得什麼叫做孤立無援。”

  “你不是已經忘了過去的事?”

  “是忘了,不過這段日子所經歷的事,就已經讓我有深刻的感觸。”

  湘裙深吸了口氣。“相公要求我當個『賢妻』,那麼你呢?又是個“良人”嗎?”

  “難道不是?”瞿仲昂馬上聽出她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責自己不是個好丈夫。

  見他根本不明白,也不知反省,湘裙便不再多言了。“相公放心,以後我不會再求相公幫忙了。”

  “喔。”他對這一點很不以為然。

  湘裙握緊手中的杯子。“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

  “怎麼處理?”

  “就按著朝廷的規矩來,我不過是有個當首輔的相公,就算願意幫忙,也應該適可而止,更應該避嫌,以免相公遭人非議,就算皇上有心袒護,久而久之,也會頗有微詞……”這就是公婆不滿她這個媳婦兒的地方,只會擔心受到娘家的斥責,卻沒有替自己的夫婿著想,現在終於懂了。

  “皇上畢竟是皇上,今天可以寵信一個人,明天也可以殺了他,因此更不可恃寵而驕。”這個道理她還懂得。

  瞿仲昂一怔。

  他從來不需要妻子擔心這種事,也不認為她能把事情想得那麼遠,若哪天不高興,隨時可以把之前給予的好處全部收回,阮家就算敗了,又與自己何干,更何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過聽她這麼說,瞿仲昂不得不用正眼來看待妻子,這個女人真的空了,不只有自己的見解,行為舉止也變得比過去大膽,而且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

  過去是否太小看她了?

  以前並不認為自己的妻子有多特別,只因為註定要娶她為妻,所以只要求溫順聽話,能為他多生幾個兒子好傳宗接代就夠了,可是這一刻,面前的女人突然變得十分耀眼,不再只是個模糊的影像,讓瞿仲昂感受到身為夫婿的威嚴受到嚴厲挑戰之餘,偏偏又移不開雙眼。

  “相公在看什麼?”發覺對面的男人一直盯著自己,湘裙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面頰,還以為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當然是看你。”瞿仲昂揶揄地笑了笑。

  “這是在挖苦?”都成親七年了,還沒看夠?

  “你總是懷疑我的話。”他扯高一邊的嘴角,不怒反笑。

  “那是因為失去以前的記憶,讓我……不知該相信誰。”湘裙輕歎道。

  “我是你相公,當然要相信我了。”他理所當然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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