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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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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朝他點點頭,指著行蘊道:“來找先生的。” 家僕略一點頭,放他們入府。 裡面亭台嫣然,七拐八拐走了好久,終於來到後花園,花木假山後一片碧波湖沼,盤了幾條曲折回廊,湖心一座吊腳小亭,素紗垂映。 玉煙獨坐在亭子裡對著面前一盤未下完的殘局發呆。 “先生,行蘊來了。” 玉煙收了神,忙招呼他坐下。 “這裡是……先生的府地?” “不不,這兒是衛國公李靖家的三公子李德顏的別業。我不過來這兒驅邪治病。”玉煙抬眼笑笑,又道,“找我有事?” “對!想請先生帶我去找小蓮。不久前我帶她到敦煌,她幻回人形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我等了她很多天,起初怕她不原諒我,所以避不見面。現在我又怕、我又怕她回去找善法堂。先生!請你帶我去見她!” “你當初執意讓她恢復人形,為何沒想到這層?” “我、我……” “你又沒想到?你又不知道?”玉煙輕笑兩聲,隨手抓把棋子甩到湖裡,一陣黑白交錯的急雨,驚得魚兒四散。行蘊又驚又羞,直直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是窺得天地玄機的天人,真正的“天子”,皇帝在他面前還要俯身祈禱跪拜。也許,最初的最初,從經行寺西配殿相遇的那一刻,一切就早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那時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桃花劫,桃花債。 小蓮的死讓自己明白了一半,如今才悟得另一半。 他是她的桃花劫,所以,他貝她一筆桃花債。 原來還是一場賭局……他們都賭上了自己的真心。滿盤局勢,他們各自只看清半局,只有這個賭局外的旁觀者看清了一切,左幫右補,指點江山。 “行蘊,那日我帶你去找小蓮時曾說過,生路沒有,死門卻有一條。如今這死門還未過呢。你若想重新贏得她的心,必得過這死門,你還想去嗎?” 當然想當然想。行蘊內心狂喊著,突然給玉煙跪下,俯身便磕頭,聲聲帶響。 “先生!我只要去見她。我不要她再因為我的無知,再被我害死。只要她活著,只要她以後可以開心地活著,我怎樣都無所謂了。只要她能夠知道我的心……足夠了……那就足夠了……” 玉煙扶起他,為他整了整衣冠。 這一段孽緣牽牽扯扯了二十多年,多苦少樂,連他這看的人都嫌累了。他歎口氣,從後推了行蘊一把。小飛早現出本相,接住他沖天飛起。 待他們飛遠了,玉煙才踩雲彩追上去。 這次行蘊已經駕輕就熟了,不再驚魂未定地四顧。到得探海石,只等磷光一現,二話不說便跳下去。 如墜五裡雲霧,暈頭轉向飛了一通,再睜眼已來到一處黑乎乎的岩洞。潮濕深邃,前後都望不到邊際。再仔細聽聽,洞的一邊有潺潺流水聲。往發出水聲的方向走,沿途有一些磷光閃爍的枯骨,大大小小全不似人形。有些還是新死的,餘血未幹。 “先生!”行蘊喚前面的玉煙,回音在岩壁上撞來撞去,碎成一片片,先生……先生…… 玉煙回過身,眯起眼笑,“你怕了?” “不!我……直想知道,這是哪裡?這些枯骨又是……” 玉煙瞟了眼四周枯骨,冷笑道:“這裡可是佛界不為人知的通道呢!” “……” “哼!這些枯骨都是私自闖入的妖魔鬼怪,道行不夠,無力深入,只好成了看洞夜叉的糧食。” 夜叉?!行蘊猛然想起摩羅顯身原形後的猙獰面目,暗自打了一個冷戰。 “現在、現在洞裡也有夜叉守候嗎?” 玉煙點點頭,忽然停下來。 遠處的黑幕中,幽幽顯出兩點紅燈,乘風飛速掠近,風裡隱隱飄來腥臭氣,令人作嘔。 漸漸近得身來,是個長了翅膀的飛天夜叉,那雙紅燈原來是它的眼睛!黑漆漆地也看不出顏色,只覺面目猙獰,渾身散發出腐血爛肉的沖天臭氣。 行蘊驚呆立於原地,猛咽口水……都說西方極樂淨土,原來這淨土竟比不上妖魔混居的自在天花海! 玉煙隨手念了一個瞌睡咒拋過去,那夜叉正欲飛身撲上,突然被紫色的咒語砸中,呻吟兩聲便倒地大睡起來。 “先生……小蓮她……” “你擔心她?”玉煙不在意地笑,“這些夜叉過去與她都有交情,而且,即便真打起來他們也占不了半點便宜。” 他們? 原來這裡…… 迷宮般的洞裡藏了大大小小十幾號夜叉,有滿身臭氣自甘墮落的老看守,也有新近被貶來的新成員,一一被玉煙的瞌睡咒纏住,做他們飛黃騰達的黃粱美夢去了。 洞裡的水聲是條小溪,不知從何處穿過洞口流進來。洞口不大,剛夠兩個人比肩通過,邊上擺了一隻幾案,上面放了筆墨紙硯,一個老和尚席地而坐,兩隻腳軟塌塌地像是癱了,連上半身也癱趴在案前,一動不動。 死了?睡著了?抑或睡死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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