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躍 > 蓮花娘子 | 上頁 下頁


  對面亂作一團。一個癟鼻子凸眼的矮冬瓜酒吃多了,將領舞的姑娘拉在懷裡亂親。醉醺醺的,也不顧眾目睽睽,就要硬上。同行的上去拉,包天色膽借著酒勁兒更加肆無忌憚,竟沒人攔得住。

  那波斯姑娘只是笑著一味躲閃。人離鄉賤,在這財富遍地的長安,想拼殺出一片天地談何容易?

  小蓮不知何時已跳了過去,劈面就是幾下,將塌鼻子打翻在地。

  塌鼻子甩甩頭,臉面上已經落了幾個青紫的拳頭印。一時怒火攻心,開口怒駡,嘰裡呱啦,全不是漢文。

  原來是個日本人。

  不是唐人啊?波斯姑娘瞧著塌鼻子,頓時卸了笑容。

  哼!舞姬冷哼一聲,扭著腰肢偕伴上樓了。

  小蓮居高臨下睥睨他,翹著嘴角,幸災樂禍。

  被這樣一個小姑娘嘲笑塌鼻子氣不忿,酒也醒了大半。一躍而起,身手還算利落。

  只是……

  站起來,也是矮人半頭。拼足了底氣,卻因著天生的劣勢,不自覺地散了幾分。再看姑娘的臉,粉面桃花,也是少見的美人,眉目間的風致竟是波斯舞姬難及的。剩下的怒火也悄悄地化了,忘了她的潑辣,竟伸手過去。

  小蓮往後輕巧一跳,讓他撲了個空。

  行蘊怕她惹出事來,趕緊上前拉住,施禮道歉,竟也說得一口流利日語。

  另幾個倒是溫文儒雅,與塌鼻子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連連致歉還禮。見行蘊會說日語,喜出望外,以為遇到同胞。小蓮雖不知他們說些什麼,看那熱絡勁兒也知道是臭味相投。

  “喂!”她憤憤地踢行蘊的腳跟,“和這幫倭人有什麼可說的?!”

  踢了幾下,行蘊才還禮話別。

  “那些倭人是幹什麼的?”小蓮歪頭瞪著行蘊,滿臉不快。

  “他們是日本的留學生,那個……另一個是隨行的商人。”

  “你怎麼會講他們的話?”

  “道場常有遣唐的日本僧人,所以自幼和他們學了一些。”行蘊靦腆地笑笑,補充,“也不過皮毛。”

  “我看你和那些色狼說得很投機呢。”

  “他們人地生疏,很難遇見會說本國語言的。我告訴他們有時間可以去寺裡。”

  “其他幾個倒還好,可那個癟鼻子的……那麼猥瑣……居然連本姑娘都想……”一面憤憤地發牢騷,小蓮瞟著行蘊,突然道:“你說,是剛剛的舞姬漂亮,還是我漂亮?”

  “……”

  小蓮嘻嘻地笑,“說嘛,誰更漂亮?誰……”說著,突然將手貼到他心上,“更讓你心動?”

  行蘊一驚,隔著衣袍,少女淡淡的體溫傳到胸口,熾如烈火。慌忙往後縮著身子,那手卻不依不饒,一路糾纏上來,把心也燃燒起來了。

  誰更漂亮?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

  當然是……

  行蘊瞧著她狡黠的俏臉,看到黑亮瞳仁中的年輕和尚。

  漸漸迷失了……

  “當然是……”

  她也瞧著他,眉開眼笑,“當然是誰?”

  “當然是你吧。”

  誰啊?

  兩人都微微一愣。循著聲音望去,從樓下上來個公子,身畔還帶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原來是玉煙。

  “你來幹什麼?”小蓮撇著嘴瞧他。

  一旁的少年馬上咬牙回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先生怎麼就不能來?”

  小蓮也不理他,一徑看著玉煙。

  玉煙靜靜地坐著,視線在小蓮和行蘊的臉上穿梭片刻,忽然笑了,從小飛手上接過一個巴掌大小的收口兒錦囊遞給她。

  紅色的錦囊,用金銀線秀飛天流雲紋,精緻美麗。打開一看,裡面卻躺了個半拳大小黑漆漆的藥丸子。

  “這東西你們也許用得著。”

  玉煙朝少年揮揮手,起身欲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入冬前我都在鋪興坊的雲來客棧,有事可以到那找我。”

  有事可以來找我。有什麼事呢?究竟,能有什麼事?

  月光從窗口飄進來,灑了滿床,照得人難受。行蘊輾轉難眠,腦子裡全是先生的話,還有小蓮的臉。

  肯定會有什麼事的。

  先生走後,小蓮就一徑對著藥丸子發呆。問她怎麼了,也不答話。問她那是什麼藥,只是搖頭說不知道。

  那副模樣,怎會不知道?!

  只是不想說吧……

  一連幾天,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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