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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吃沒兩口飯,原本鬧哄哄的客棧突然安靜下來;他正覺得奇怪,才發現有個蒙著面紗的青衣姑娘,不知何時已站在半高的樓梯上,對著客棧裡癡迷的人們輕輕吟唱起了悅耳小曲兒。

  他心下一征,眸光再也離不開那青衣姑娘。

  一雙竹筷從他手中應聲落下。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
  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一首小曲兒唱罷,青衣姑娘微微欠身欲要離去,客棧裡的食客卻鬧著,要她再獻唱一曲。似有些為難,青衣姑娘流轉的水波卻忽然定在角落,久久與一人對望不放。

  吸了口氣,她又輕輕唱起——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
  寒鴉柄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
  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
  何如當初莫相識

  一曲又罷,青衣姑娘的眸子定在沐祺瑛眼底。訴盡了無奈心事,她眸中似染霧氣。

  緊緊擰住眉頭,沐祺瑛一眨也不眨回望著她,怕是一眨眼便會失去似的。何如當初莫相識?她竟敢這麼說!

  為她,他賣了身;為她,他改了名;為她,他爬樹會佳人;為她,他幾天幾夜馬不停蹄地奔波,只怕她流落在外受人欺侮。

  將是他沐祺瑛的妻,抛頭露面賣唱也罷,而她竟道“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沐祺瑛心中篤定,這賣唱的姑娘最好不是紀蕪晴,若是紀蕪晴,他非要她好好說清楚,什麼叫作“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不說清楚,他跟她沒完沒了。

  第八章

  天爺的惡作劇嗎,為什麼會那麼巧?

  咬了牙,縱使心中有萬般不舍和眷戀,青衣姑娘仍是不敢回頭稍望,急忙從客棧後門離去,暗惱不該唱那樣傾訴衷情的曲子。偏偏,久違思念的俊逸身影,讓她一時忍不住,輕啟櫻唇就唱了出來……

  明知一唱,身份本來不暴露也會暴露,根本是自掘墳墓。

  她想趁早離去,偏偏沐祺瑛早等在後門。

  一個箭步,他攔下驚慌的賣唱女。“姑娘請留步。”

  眯著眼的沐祺瑛目光灼灼,不客氣地將眼前臉部蒙著青紗,眸子卻藏不住慌亂的姑娘從頭到腳審了一遍,似乎想從她的身上看出什麼似的。

  “公子可有事?”左右望瞭望,青衣姑娘莫名所以似地問道。

  心兒別再狂跳了,否則能瞞得過誰呢?

  “想跟姑娘探聽一個人。”見她不願承認身份,沐祺瑛嘴邊扯起一抹諷笑,卻也只是一派斯文,並無強求意味。

  “什麼人?”

  瞟了姑娘一眼,沐祺瑛緩緩啟齒:“姑娘可曾聽說,紀府中丟了小姐,鬧得府裡人仰馬翻,人人不得安寧?”

  “未曾。”心下一震,青衣姑娘仍一口否認。

  “那我就來告訴姑娘這趣事吧!”冷冷一睇,沐祺瑛便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是前些日子,翰林大人沾沾自喜給寶貝千金定了門好親事,誰知小姐不但不領情,甚至包袱一拎便走人,丟下不知所措的翰林大人收拾爛攤子不說,還硬是有骨氣地潑了未過門的夫家一桶冷水,這一切,姑娘聽來可覺得有趣?”

  “不、不有趣。”青衣姑娘艱澀地搖頭。

  冷汗頻流,如何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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