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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沒輕易被他激怒,紀蕪晴卻諷刺道:“至少,你是我見過最沒為人師表樣子的夫子。”

  不僅最沒為人師表樣,也是最不正常的教書先生。

  正常的夫子,早就斥責她“堂堂名門千金,怎可如此作弄人”了。

  “為人師者無為人師樣,又有何妨?”沐祺瑛放聲一笑,突然用摺扇勾起她弧度優美的下巴。在紀蕪晴未能反應的錯愕中,扇子已順著她臉部的輪廓往上走,遊移在她染上紅妓的柔嫩臉頰上。

  狀似調戲,卻始終沒和她有肌膚之親。

  “夫子自重,請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奴籍!”從錯愕中回神,紀蕪晴立即猛力拍開沐祺瑛調戲人的扇子,沒好氣的提醒他。

  雖是夫子,他亦可說是賣身進府狗奴才沒錯。

  一個奴才敢調戲小姐,分明是向天借膽。

  “多謝小姐的提醒,小的沒忘,亦不敢忘。”沐祺瑛收回被嫌棄的摺扇,瞥見她有些後悔、話卻已極水難收的懊惱眼神,仍只是在她的注視中,換回原先恭敬卻充滿距離的口氣與態度,話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留下了悵然所失的紀蕪晴在原地發呆。

  奴籍?是啊,奴籍不能忘。

  第四章

  非關奴籍,沐祺瑛仍有他的自尊。

  既然紀蕪晴嫌棄他的奴才身份,他就更要讓她愛上是奴才的“賈少瑛”,讓她嘗嘗一個千金小姐愛上奴才的滋味。

  不過,他得讓自己先像個“奴才”。

  說起奴性,不就是主子說東不敢往西,主子說西不敢往東,主子說墨是白的墨便是白的,凡事主子作主、主子高興就好;做奴才的,不能對主子大聲,不能違背主子的意思,不能引起主子不悅。

  磨磨之後,沐祺瑛才發現做奴才不簡單。

  收起他與生俱來和後天養成的自信傲氣已不容易,要他像個將自己依附在主子身上寄生的奴才,自然更加困難。

  話說回來,不困難怎能算是挑戰?

  紀蕪晴本想忽視賈少瑛的存在,任由他以自己為玉女模樣去繪丹青,一直跟他保持著少說十幾步的距離,幾日來也沒跟他說上一句話。

  可是,她不跟他說話也就罷了,他竟然也半天不吭一聲來。

  每過一陣子,假裝看書的她總忍不住瞟他一眼。

  半天不吭聲,他忙碌的手卻如行雲流水揮舞不停,而已站在桌子一旁為他數日磨墨的小綠則頻頻瞪大眼,不用發出聲音亦能讓人看出她的崇拜與驚歎。

  都怪小綠,害她好想上前瞧瞧。

  紀蕪晴繪丹青的能力也不差,卻也沒見過小綠為她磨墨時,用那麼明顯的神情讚歎過,難免對他的功力好奇起來。

  若不是畫得好,爹爹也不會要求他繪圖為娘獻壽吧!

  思及此,她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不由得更加氾濫。

  放膽打量了好一會兒他專心繪畫的俊臉,便悄悄從竹椅上站起來,緩慢地往書桌前移動蓮步,打算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縱使察覺她接近,沐祺瑛亦無多作反應,仍是假裝專心在絹紙上作畫。

  早知道小姐好奇卻又愛假,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小綠輕輕一笑便放下磨墨的石硯,機伶地退到一旁,把觀賞的好位置讓出來。

  像沒發現她換了小綠的位置,沐祺瑛頭也不抬地繼續作畫。

  在她靠近時,主要部分剛巧完成的沐祺瑛正在題字。

  心底閃過一個疑問,然而紀蕪晴沒在此時吵他,直到他題字結束。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望著精緻巧畫,紀蕪晴將他紙上題字低吟一回。

  吟著,她似乎體會了些什麼涵義。

  本來還對潛隱詩中欲表達的意境及愛慕欣賞似懂非懂,眼角餘光瞥見已停筆的沐祺瑛,那一對清俊的黑眸正默默睇望她,她竟沒來由的臉紅,嚇得她倉促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怕,是自己多作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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