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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噢,洗過了。”林寧慌忙回答,眼看著聶修脫掉外套往浴室走,“聶修。”她叫住他。

  “什麼?”聶修停下來,看她。

  “是……是關於明天的聖誕PARTY,”她已經臆想過好幾遍該怎麼向他解釋不能同他跳舞的原因,卻還是吞吞吐吐,不知怎麼開口,“我……”

  “你?怎麼了?”

  “我恐怕,恐怕……”她“恐怕”了好幾遍,邀請聶修的人是自己,而現在卻又要自己取消掉,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聶修又該怎麼看她,“很對不起。”她低下頭。

  聶修似乎已猜到她想說什麼,拿著外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是不是你找到了新的舞伴,不用我參加了?”

  “是,不!”她想說自己不是自願的,是孫仲愚要挾她才不得不做這樣的決定,只是,只是……她頭垂得更低,“我要做孫仲愚的舞伴,對不起。”

  “這樣呀,”聶修站起來,“沒關係。”

  他的表情中竟沒有一絲的失望,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本就不在意?當林寧抬起頭看到他無所謂的表情時心裡頓時一空。

  “真的,真的沒關係嗎?”她心裡不死心,為什麼毫不在意?為什麼他會無所謂地說“沒關係”?那天在天臺,他是很快樂地接受他的邀請的啊?

  “真的沒關係,”聶修笑,“本來我還想著舞會上該穿什麼呢?現在看來不用操心了。”他完全松了口氣的表情。

  林寧盯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表情,想從中找出哪怕只是一絲的失望,這樣她心裡也會好受很多,但為什麼他現在的表情好像如釋重負,難道答應做她的舞伴並不是他的本意?是她任性了?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強迫了他嗎?

  “那就好。”她緩慢地,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該笑吧,笑自己將與他的約定看得那麼重,笑自己拼了命地想拒絕孫仲愚的邀請,笑自己因為不能遵守約定而傻傻地難受,原來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全不在意啊。

  看著她的臉色漸漸黯下來,聶修握緊手中的衣服,人卻動也沒動,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轉過身背對她。

  “早點休息吧,我去洗澡。”他說,人走進浴室裡。

  林寧呆站在那裡,看門“砰”一聲關上,直到裡面傳來水聲,才回過神,真的不再問一句有關舞會的事了?真的全不在意啊?她難過地向後退了步,然後轉過頭,看到自己回家後就一直放在桌上的那個粉色紙盒,是孫仲愚送她的禮服,想到自己竟還為了明天的舞會,把一直不捨得穿的那套“淑女屋”的珍珠色吊帶長裙找了出來,現在看來沒用了。

  明天就穿孫仲愚送的那套禮服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高高興興地去參加舞會。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能真的是在自作多情,又何必去責怪聶修呢?

  她頹唐地往自己房間走,關上門,明天不再是自己期盼的一天。

  聶修靠在衛生間的門上,看著水漸漸地充滿浴缸,人卻動也不動,熱氣漸漸彌漫開來,整個衛生間裡潮濕的空氣中有種莫名的哀傷。好一會兒,他才開始脫衣服,雪白的襯衫脫下,他對著鏡子,用髒衣服擦去上面的霧氣,鏡子中顯現出蒼白、瘦削的身體,而胸口,心臟的地方,有條粉色的傷疤格外明顯,那分明是深深的刀傷。

  他撫著那道傷疤,微微皺起眉,鏡中的自己,表情脆弱而冷漠,像冰,尖銳而易碎。這不該是自己的表情,這不該是自己的身體,但手撫過傷疤,他知道這是事實,自己無能為力。

  如果一年前我們沒有遇見那該多好,林寧,如果那一刀已把我殺死,至少現在不會那樣苦。他慢慢地坐進浴缸,仰躺下,微燙的水溫讓他的心一陣疼痛,但他全不在意,只是仰著頭看著霧氣彌漫的天花板。

  “你們本就不該有交集,不然日後怎麼全身而退?”耳邊響起孫仲愚的話。全身而退?對,現在他想退了,就算不是全身而退,無所謂,但林寧呢?剛才看到她那受傷的眼神,才猛然明白,原來傷到自己的同時,也傷了她,是自己錯了,不該有交集,不該相遇,只是太晚了。

  “你會原諒我嗎,林寧?”他喃喃自語,“用不著多久我就會從你的生命中消失,不再出現了。”

  白色花朵裝飾的吊帶長裙,精緻而純淨,胸口和裙角處如滿天星光般點綴著細碎的珍珠,隨意卻充滿女人味;金屬鏈與大大緞帶蝴蝶結完美結合的銀色絲質手袋;腳上是閃亮水鑽,細細的踝鏈勾勒而成的性感高跟鞋。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今晚的林寧,那就是“驚豔”。盤起發的優雅,化了妝的嫵媚,著長裙的純淨和被高跟鞋襯托出來的腳踝與小腿間的性感,無一不讓整個舞會的人忘了舞步。

  這一切都是孫仲愚的點子,當林寧從專業形象設計師的工作室裡走出來時,孫仲愚的表情並沒有比現在會場上任何一個男士的癡呆模樣好多少,但他還是有本事恢復常態,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沒想到你打扮起來還是可以看看的。”而“可以看看”,卻是轟動了整個舞會。

  孫仲愚則是一身Paul Smith的灰色格子西裝,髮型還是老樣子卻沉穩優雅得不像話。他們是整個舞會的焦點,長相俊美的大老闆和配得上他氣質的美麗秘書,一切都無可厚非,卻讓會場的氣氛中摻雜著濃濃的妒意和意亂情謎。

  林甯從未參加過律師樓的舞會,也從未試過在這樣的場合中成為焦點,若是平時她會不習慣,會在顧盼間充滿不自在,只是現在卻沒有這個心思,外表是絕美,內心卻是揮不去的失落和心不在焉,似乎這樣的舞會與她無關,似乎所有人的眼光不是焦聚在她身上,她像一具穿著華美衣服的木偶,任孫仲愚牽著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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