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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瀲彤,算娘求你,快告訴我吧!我好想念我那苦命的孩子啊……」老王妃聲淚俱下,哭得肝腸寸斷,眼看著就要屈膝——

  「娘,您別這樣!」瀲彤強自隱忍的哀慟爆發開來,她抱著母親,悲泣失聲。

  只是,所有人都還處在這突如其來的震撼之中,誰也無心留意瀲彤不尋常的反應。

  再有泣血的痛,都只能往心底藏。她咽下悲楚,哽咽地擠出聲音。「他在城西的揚威武館,姓孟,名靳。」

  「孟靳、孟靳……相公,我們的孩子我到了,他是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娘子,還不確定呢,別莽撞行事,先看看情形再說,好嗎?」

  「爹,這事交給我。」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瀲彤沉默地看著、聽著,心,卻沉人了絕望的無底深淵,看著每一個人欣喜激動的神情,她卻什麼也感覺不到,萬念俱已成灰——

  得知王府差人前來邀他過府,孟靳有著淡淡的訝異。

  難道瀲彤已將他們的事告知她父母了嗎?那麼,他們這一回請他前往,又會是為了什麼?允婚?還是棒打鴛鴦?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他依約前來。

  偏廳內,老王爺夫婦端坐上位,朱玄隸也陪坐一旁,果然慎重其事。

  「草民參見王爺、王妃!」孟靳不動聲色,袍擺一拉,不卑不亢地見禮。

  「快快請起。」

  「靳兒……」一見那張與朱玄隸極為神似的俊朗容顏,老王妃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卓然出眾的男子,就是她失散了二十餘年的兒子!

  「愛妃!」老王爺按住她的手,極具暗示意味地搖了下頭。

  孟靳退至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一來一往……末免怪異了些,他暗暗思忖。

  那一聲「靳兒」雖輕,他仍是聽進了耳中。

  搞什麼?他們幾時這麼熟了?

  不過,這是不是表示,對於他和瀲彤之事,他們並不反對?至少,他沒嗅到半絲敵意,反而是這些人眼中所閃動的不知名期待,頗令人玩味。

  然而,這氣氛……實在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看來,內情並不單純。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聽小女說,你是這塊玉的主人?」

  孟靳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它是我送給瀲彤的,有什麼問題嗎?」

  老王爺不自覺地握緊了拳。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他又問:「請問孟公子,它是由何而來?」

  「從我有記憶開始,它就一直跟著我了,因為那是惟一能證實我身世之謎的物品。」

  「可伶的孩子……」老王妃落下淚來,聲音掩不住激動。

  「娘!」朱玄隸站起身,先安撫母親的情緒,然後才轉身正視孟靳。「你叫孟靳,是吧?」

  「是的。」突然間,一股很不好的預感襲上孟靳心頭。

  「基於以上言論,我能否假設,你是棄兒?」

  孟靳抿緊了唇,無法應聲。

  「那麼,有關你的身世,你可有其他線索?例如:當年,撫育你的人是在何處拾獲你?又例如,你當時的年齡、以及除了玉珮,還有身上所穿的衣服等等與過往相關的一切……」

  孟靳退開一步,那股不安的感覺愈來愈濃……

  不!不!他可不可以不要回答?他可不可以什麼都不要知道?

  「我……不懂你們的意思。」他退卻了,莫名的驚悸擾得他心慌。「這是我私人的事,恕我無可奉告!」

  「你今年二十一歲,一歲多時,與親人離散,當時身上穿的,是一襲淡藍色的衣衫,至於撿到你的人應該是在市集上。」頓了下,朱玄隸又道:「我可有說錯?」

  孟靳無法回答,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朱玄隸伸出右掌,與他手中的半片塊玉兩相比對。「如果以上所言,全是肯定的,那麼你應該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弟弟——朱玄靳。」

  腦海轟然巨響!孟靳呆立原地,神情一片慘白。

  他……他說了什麼?弟弟?他是朱玄隸的弟弟!那……那瀲彤不就是他的……

  胡說八道!他孟靳只是一介小人物,幾時成了皇親國戚,這太可笑了!

  去他的朱玄靳,他不是!他只是平平凡凡的孟靳,一個無父無母、不知來自何處的孟靳。

  往後退了一步,孟靳心緒狂亂地轉身想逃開……

  然而;一聲淒弱的叫喚,挽住了他的步伐。「靳兒……」

  老王妃淚眼迷蒙,步履踉蹌地奔向他。「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別這麼喊我,我不是你兒子,我不是!」他不要當任何人的兒子,他只想當瀲彤的丈夫……他的瀲彤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這些年來,我也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好疼……」

  「心疼?」呵,那比得過他嗎?他整個心都被撕碎了!撕得鮮血淋漓……他甚至……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一瞬間,他的世界全都瓦解了……

  為什麼要認他?二十年都過了。為什麼不這樣過下去?為什麼要在這當口認他?他真的好怨、好恨哪!

  「靳兒,我的靳兒……」老王婦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說什麼都不肯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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