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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柔順她偎回他的胸懷,她安心地閉上了眼。

  多日來,她首度安穩入睡──在他的懷抱中。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盤。
  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
  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字箋上,寫著剛毅豪邁的四行字。

  香漓了然地一笑,抬首問:「奴兒,他人呢?」

  「怎麼?才多久不見,就這麼急著見情郎?」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上頭寫了什麼。

  這臨威王爺也真夠大膽了,這麼綺豔的幽會詩他都敢寫,明目張膽地勾引人家大閨女,也不怕老爺拿刀追殺他。

  「你到底說不說啦!」

  「我敢不說嗎?你不跟我沒完沒了才怪。」原來戲弄小姐這麼好玩,難怪臨威王爺樂此不疲。

  「奴、兒!」

  「好、好、好,我說!你不要再過來了。」她一點都不想見識什麼叫「一屍兩命」。

  「王爺要我傳話,就像詩上提的那樣,『今宵好向郎邊去』,如果你要是不方便出來,他也不介意你『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他絕對會恣意憐愛你。」

  嫣頰火紅地燒燙起來。「他真的這麼說?」

  以朱玄隸的個性推測,這的確像是他會說的話。

  「難不成是奴兒造謠生事?」好一句「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真不愧是浪蕩情場的臨威王爺!

  「你……你可別亂想,我們才沒有那個……」她期期艾艾地解釋著,都快無地自容了。

  「哪個?」

  「就是……就是……唉呀,死奴兒,你明知故問!」要不是奴兒的表情太曖昧,她實在不想愈描愈黑。

  「哼、哼!一臉的春風得意,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啦!」

  「你想說他也是正人君子?別逗了!」

  「是真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往來頻密,但是除了相互倚偎、換取輕柔繾綣的親吻之外,再無其它了。

  他的吻,甚至不若以往那般熱烈激纏,那股狂肆的索求真的收斂了很多。

  「那……小姐,你打算怎麼辦?」奴兒的神色突然認真起來。「有沒有逾越禮教的行為姑且不論,你們過從甚密之事,早已人盡皆知,你的名節怎麼辦?」

  香漓搖搖頭,苦惱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喜歡我,我當然看得出來,但是這樣的喜歡能持續多久,誰又知道呢?」

  「那麼你呢?你喜歡他嗎?」

  「那還用說!」她連想都沒有想。

  一直到後來,她才發現,其實早在第一眼,他那浪蕩的神采便眩惑了她,她的心早已淪陷。

  而以前她一直以為她愛的人是蕭銘誠……

  如今想來,那根本不是愛,只是患難中相互扶持所衍生出來的惺惺相惜,就因為這樣,在面對蕭銘誠舍她而就名利時,她覺得悲憤,覺得難堪、覺得無顏苟活,但卻沒有泣血椎心的痛苦;傷感過後,她仍然可以瀟灑地拋開。

  但是如果……如果朱玄隸這麼對她……

  不,她無法想像!光是假設,心就好痛!

  如果這不是愛,那麼,還會是什麼?

  是的,她愛他!

  但是他呢?

  不需多說什麼,由她的神情中,奴兒已明瞭一切,這樣的痛,她嘗過,沒人會比她更清楚個中滋味了。

  「愛上一個無心的男人很苦,小姐。」她所愛的男人,與朱玄隸有一個共通點──

  對女人可以多情,卻無法長久地對同一個女人認真。

  不過,至少王爺對小姐是絕對的珍愛,而她呢?

  什麼也沒有!

  香漓和奴兒談過之後,心情一直處於紛亂狀態,無法平復。

  玉兔東升時,她依約而來。

  這些日子,她經常在王府走動,也因為這樣,朱玄隸已正式將她引見雙親,由老王爺夫婦的眼神中,她感覺得出來,他們已將她當成兒媳看待,但是朱玄隸本人呢?他又是抱著何種心態?

  歎了口氣,她又看了眼手中的紙簍。

  寫這什麼鬼字條,語焉不詳的,就會調戲她。

  什麼「畫堂南畔見」,王府南畔哪來的畫堂?只有池塘啦!

  可她實在怕死了池塘,很擔心朱玄隸一時玩性又起,再次惡劣地推她下水……

  噢,很難講,這個混蛋的行為模式不是她能預料的。

  「宋姑娘,我家王爺在南畔池塘候你已久。」一名僕人恭敬地道。

  天哪,還真的是池塘!

  香漓在心底連連哀嚎。她能不能不要去了?

  騎虎已難下,就這樣不戰而逃太丟臉了。硬起頭皮,她舉步維艱地應約去了。

  「幹麼呀,一臉上斷頭臺的樣子。」亭中等候的朱玄隸迎向她,張臂接住她,輕點俏鼻。

  「你保證不搞鬼?」他的態度是那麼溫存多情,應該不至於吧?

  「搞什麼鬼?」見她一臉戒備地盯著不遠處。

  香漓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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