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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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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想問,她還在生氣嗎?都氣一年了…… 「我說閉嘴。」 「……」看來是還在氣,看表情就知道了。 之後接連三天,她每天都來醫院照顧他,裡裡外外打點妥當,也隨時向醫生關切他的狀況,就是不肯開口對他說一句話。當醫生說,他可以開始進食一些流質食物時,她每天費心幫他熬煮雞湯、魚湯調養身體。 「你每天過來,工作怎麼辦?還有……不用陪徐靖軒嗎?」千是他又問:她冷冷一瞥。 「需要我再說一次閉嘴嗎?」 「可——」 「我不想聽你說話。」她轉頭收拾空碗,不看他。 是有沒有那麼火大啊?他承認他這次是做得過分了點,一走了之,整年的不聞不間,她會生氣是應該,但出發點也是為她好呀,不能被諒解嗎? 阮湘君洗好碗,拿保溫瓶到外頭裝水,回來時病房內來了訪客。 那是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鬢髮已有些花白,睿智沉篤的眸采,看起來像是事業有成,五官和高以翔有些許神似,她大略能猜出對方的身分。 見她進門,高以翔立即閉嘴。 「怎麼了?」男子回頭看看她,又將視線轉回。「變啞了?」高以翔看了看她。阮湘君接收到他投來的視線,放下水瓶,識趣地轉身離開。 高以翔知道她誤會了,趕緊拉住她。「別走。」他的事,沒有什麼是她不能聽的。 「我可以說話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徵詢阮湘君。 無奈地瞪他一眼。「別說那些讓人生氣的話就可以。」他身體還很虛弱,阮湘君小心扶起他,調高病床高度。 解禁後,他籲了口氣,差點悶死。「他是我爸。」經過這一次,真的再也不敢惹她了。他怕死了她不理他、不跟他說話。 男子頗驚異地挑高眉。這是他那個像匹脫韁野馬、誰也管不住的兒子嗎?居然有女人能鎮得住他,只是溫溫淡淡的一瞥,就讓他安分得跟什麼似的。 高競達不由得又一次慎重打量她。 坦白說,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絕豔姿色,但清婉秀致的面容、恬淡如水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汪沉謐湖水,永遠安安靜靜地躺在山林深處,沒有波濤萬傾的澎湃來吸引他人目光,淺淺的瀲豔波光 卻能洗滌撫慰旅人疲憊的心靈,想停下漫遊的腳步,寧馨依偎。 他似乎有些懂得兒子為她著迷的原因了。 「她叫阮湘君,很漂亮,個性很好,但是你不用看得那麼仔細。」高以翔沒好氣地嗆他老子,與她交扣的手從頭至尾沒放開。 阮湘君暗捏他手背一記,示意他說話別太沒分寸。高以翔立刻閉上嘴。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當老子的不得不說真的大開眼界。「幹麼說得好像我很忤逆不孝?」講話得憑良心,從小到大,他哪件事讓父母操過心了? 他既沒混幫派、也沒碰毒品,更不曾打架鬧事,就算沒做到品學兼優,但也不是不良少年好嗎? 「以翔小時候很不聽話嗎?」顯然,阮湘君比較偏向他老子。 高競達思索了會兒,中肯回應:「應該說他太有主見,其實誰的話也不聽……五歲就會自己打理三餐,國小就會自己簽家庭聯絡簿,上學不用人叫,下課自己回家,鞋子壞了自己買,扣子掉了自己補,生病自己看醫生,要不要升學自己決定——」 「喂喂喂,幹麼把我形容成孤僻怪小孩?」應該說,是獨立。 高競達完全不理會那尾虛弱病貓的抗議。「國小才剛畢業的那個暑假,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就自己背著一台相機和行李,帶著全部的零用錢說要去旅行,當時我和他媽嚇壞了,他卻很堅持,誰說都沒用。」後來次數多了,他和前妻也從驚嚇到麻痹,徹底明白他們的兒子相當有主見,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的人生自己走,不容任何人干預,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樣。 那時還在求學階段,還會認分待在家裡,可他也習慣了每年寒、暑假一到,就見不到兒子的人,走入職場後,就更加海闊天空,不受拘束了。 有時他會想,兒子的不安于室,是不是源幹家庭溫暖的不足?從小就沒有家的歸屬感,養成流浪的吉普賽人性情,尋不著安定? 「這的確很像以翔會做的事。」阮湘君接口。 只是沒想到,他十二歲就有勇氣做這種事了。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這個父親很沒有存在感,他什麼事都獨力自己來,完全不需要我,我甚至懷疑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 她……又何嘗不是?除了他的相機、他無止盡的漫長旅程,他看起來灑脫得什麼都不需要,她時時擔心他會忘了回家的路,忘了……她。 「我好像……也還沒死。」高以翔幾近無力地閉了下眼睛,已經不指望有人理會他。 這兩個人是怎樣?在他面前旁若無人地討論,當他是屍體嗎? 送走高競達,回到病房後她便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探病的訪客離開了,「那個……那道「不准說話」的禁令又立時生效了嗎?」他猶豫了一下。 她不說話,他也不確定她是不是要繼續生氣,表情像在思考什麼,怕誤觸地雷,不敢貿然開口。 這輩子,他沒對誰如此小心翼翼過。「以翔!」她仰首,輕喊一聲。「是。」他專注應答,嚴陣以待。這幾天都不正眼瞧他,她第一次用過去的溫言細語喊他,他不敢輕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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