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誘婚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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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 所有狀況幾乎在同時發生,突然竄出轉角的小貨車迎面而來,她也煞不住步伐,刺耳的煞車聲、妹妹的驚叫,交錯在耳邊,她腦中,僅餘絕望的念頭—— 這一次,她或許逃不過了。 開會中緊急接到電話,傅克韞趕到醫院時,妻子的傷口已經處理好,除了撞傷的額頭外,其餘皆是小擦傷,並無大礙。 「宛儀呢?」 「還在昏睡。」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小女生,又看著意外在眼前發生,張宛心至今仍驚魂未定。 傅克韞拍拍她的背安撫她。「沒事了。」 「那個……是這位小姐幫我送姊姊來醫院的。」幾乎是第一時間,連想都沒有就從咖啡廳奔來,伸出援手。 他目光移向一旁的女子。 「我和老闆剛好在附近,目睹事故經過,就順手幫忙了。肇事的貨車司機已經逃逸,如果有需要的話,車牌號碼我記住了。」 她很聰明,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好記憶,求學時的優異表現從來不遜於他。 他點頭,溫聲說:「謝謝你。」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想,他的妻子應該不樂意見到她。 「書郡!」他喊,聲調是少見的柔軟溫暖。 她回眸,淺淺微笑,以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低聲說:「她應該知道了些什麼,看我的表情不太尋常,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處理。」 始終伴在她身側的男子皺眉,粗聲催促。「走了!話這麼多。」 留意到男子的臉色不甚愉悅,傅克韞識相地沒再耽擱他們寶貴的時間。 兩人各自背身,往自己該走的方向前進。 人生早已不再同路,從數年前他做了抉擇開始,就已背道而馳,從他轉身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無法回頭。 「你對他還真是有情有義。」男人冷言酸她。 「大老闆,你脾氣還真是說來就來,胃又喊餓了是不是?火氣這麼大。」似乎習慣了他火爆的脾氣,夏書郡完全從容應對。 「知道就好!我要吃飯。」 「你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少吃一頓飯別那麼計較。」 「哼,明明就是你的私心吧!」什麼救人一命,講那麼好聽。 「……」 傅克韞回到病房,張宛心原本放在姊姊身上的視線移向他。 「那個女人……姊夫認識?」 「嗯。公事上有往來,就是上次提到那個度假村的規劃案,她是參與比案的建設公司之一,爸也知道。」所以才意外,岳父竟能信任地放權給他,不疑慮他私心作祟。 「只是這樣嗎?」她只是年輕,但是並不單蠢。 「為什麼這麼問?」 「今天——姊姊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你和姊姊怎麼了嗎?」 傅克韞拉好被子,留意到她握在手中的物品。 「那是要送給你的。」她補充說明。場面那麼混亂,她整個人都慌了,沒留意到姊姊竟一直將鋼筆牢牢握在手中,沒鬆開過。 她鼻頭酸酸的。姊姊真的很愛姊夫。 他輕輕抽出掌心的鋼筆。墨綠色的管狀物落在掌心,沉甸甸的,靜靜散發深邃的沉斂光華。 重點不在鋼筆的價值,而是,她始終不曾鬆開的掌心。 長指撫過妻子臉容,他沒回頭,輕聲問了句:「小妹,你相信我嗎?」 「相信。我一直都是相信姊夫的。」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他娶了姊姊就一定會盡全力善待,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那麼你呢?宛儀,你相信我嗎?」 本以為沉睡的人,緩緩地張開眼眸。 他神色未變,定定與她相視。 「你,後悔了嗎?」 後悔與他相遇,交付她所能交付的一切? 相識那一年,她十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芳華。 他是她的家教老師,每週兩日的家教時間是他們唯一的交集,除了學業上的,他們甚少交談其它話題。 那時,對她而言,這個叫傅克韞的家教老師是很無趣的,明明有一張好看的俊臉,卻總是不苟言笑,不過大她兩歲,卻像四十歲老頭一樣少年老成,除了悶,她找不到更多形容詞。 不過,單就一名家教老師而言,他絕對是優秀的,個性悶,不代表講授內容也悶,事實上,他有本事讓她對痛恨到死的數理產生一點小小的興趣,就已經是了不起的能耐了。 一個是教養良好、拘謹守禮的大小姐,而他又不像一般人會主動找話題炒熱氣氛、討她歡心,因此當了她一年的家教,兩人一直沒有太多的互動。如果不是那一天,或許他們就只會是單純的家教與學生,短暫交會後各自發展人生,許多年之後,走在路上相遇了也不會記得對方。 因為那一天,他們不再只是家教與學生,因為那一天,未識情滋味的少女心,淺淺動了,因為那一天,造就了往後,深纏難解的緣分—— 那一天,上完當日的家教課程,傅克韞明顯察覺到她今天情緒特別低落,態度上仍與往常無異,依舊是有教養的文雅小閨秀,那應該是——一種感覺吧,明顯低迷的情緒氛圍,以及缺乏起伏的音調,與平常就是有一點點不一樣。 不過既然她沒表示什麼,他也不會自攬麻煩去當張老師專線,他對十七歲少女的煩惱一點興趣都沒有。 上完課,她依舊有禮地道謝,送他到門口,微微躬身。「老師請慢走。」 如果那一天,他就這麼走了,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不過,終究沒有。 離開杜家大宅後的半小時,他等到公交車,上車前才發現皮夾遺落在杜家,於是折返杜宅,向門口的守衛說明原由後,穿過庭院,拾級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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