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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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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似有什麼模糊地閃過腦海,她沒準確抓住,直到新秘進來幫新娘補妝,通知準備第二次進場。 「一起來。」二嫂握了握她的手。 她笑笑,回道:「我整理一下,一會就去。」 所有人都移往會場觀禮去了,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新娘休息室時,她忽然間懂了。 他……也是嗎? 跟她一樣的那個原因? 婚顧曾經叮嚀過幾項婚俗禁忌,家中成員若有生肖屬虎要儘量避開,兄嫂不曾跟她提過這件事,可她既然知道了,在婚禮的流程中就會不著痕跡地避開,也許有人會笑她迷信傳統,但是為了生命中最愛的那個人,寧可迷信也不願冒一丁點會讓至親不幸福的風險,她是這樣的心情。 只不過,她與二哥感情太好,需要技巧性地掩飾一下,趙之寒與二嫂原本就不親,連遮掩都不必。 但,他是真心望二嫂幸福的。 這男人……外表冷硬,卻有一顆很溫暖的心。 領悟了這點,她心房柔軟得一塌胡塗。 後來,她旁敲側擊,由二嫂口中問出了這件事。 他未婚,沒有女朋友,但,有伴。 有伴。 很微妙的用詞。 她開始不懂,二嫂也不願多談。有一天,陪二嫂逛育嬰用品店,看到一款音樂風鈴,二嫂聆聽把玩,愛不釋手,突然冒出一句:「這個小寶應該會喜歡。」 一時興起,便提著採買的育嬰用品,去探視她剛生產完的嫂子。 她們到的時候,按門鈴沒有人在,隔壁鄰居出來看見,告訴他們,每天的這個時候,趙先生都會來陪她,一起到公園散步,去那裡應該找得到人。 人是找著了,也是那個時候,她才懂二嫂口中的「伴」是什麼意思。 趙之寒推著嬰兒車,身旁伴著那個人在公園緩緩步行,不時地傾耳聆聽對方所表達的一言一語,即便是很家常的瑣事,也會認真回應。 那時候的他,一身冷意消融,不若記憶中那個高冷難近的男神,那一步、一步,走的彷如人生路,相依相陪。 因此趙之荷不會將她定義于「妻子」,也不是「情人」,那太世俗。 他們沒有名分,也不須世俗的任何定義,就只是單純地,彼此為伴。 他們看起來,如此契合,完全沒有旁人插足的餘地,所以她沒有不識趣地打擾,就只是隔著距離遠遠觀望。 說來好笑,在這之前,她談過三次戀愛,如今回想起來,談的不是愛,而是年少的風花雪月,一分手就什麼感覺都沒了,不曾上心,也沒什麼好忘卻。 而這個,她甚至不曾與他交往,卻在她心上,留下最深刻的痕跡,讓她領略,何謂忤然。 就情感面而言,這才是真正的,生平第一場「初戀」。 但是愛,不一定要納入懷中,兩個人的喜歡,是愛情,一個人的喜歡,也是愛情。 只不過,兩個人的愛情,要承擔的是雙方的悲喜,一個人的愛情,只要承擔她自己的情緒就夠,只要她承擔得來,安靜地,不打擾任何人,又有什麼不可以? 這場一個人的戀愛,她談了很久,沒有人發現,獨自品嘗著愛情裡的酸、甜、苦,辣,一個人會心微笑,也一個人酸楚落淚。 他們見面的次數不算少,獨處的機會卻不多,而她會悄悄地,將這些屬於他的有限記憶,點滴收藏在心中,在接下來漫長的時光裡,一次次反復回味。 第一年,他的妹妹嫁給她二哥,婚宴會場外的短暫接蝕,一見鍾情,芳心怦然。 後來,聽聞他與寡嫂不倫產子,那時的她並不確定,背負這樣的社會眼光與道德壓力,他真的能幸福嗎? 她與二嫂同去探視產婦,他一直都侍在一旁,悉心照拂,不曾稍離。那個初生的小男娃好像他,那眉眼、那清秀五官、那靈動討喜的模樣……她抱著瞧著,也跟著心房酸軟。 再來年,他向趙之荷介紹一位名醫,據說醫術醫德兼備,手術紀錄幾乎完勝,院長很是推崇,他們家討論過後,決定動手術,為她這雙腿再做點努力。 從入院、手術、到出院,院方關照有加,院長美其名是趙家姻親,但說穿了,賣的是趙之寒的情面,而趙之寒會費心安排,也不見得是待她有多上心。 而是妹妹嫁入余家,她好,趙之荷也會好。 但是單就這樣的愛屋及烏,她已經很知足。 勤於複健,終見成效,她已能離開輪椅行走,之後或許還會更好,但——無論她能走多遠,也無法走到他身邊,只能隔著這樣的距離,遙望。 一年、又一年,他身邊始終是那個人,不曾動搖心念。 有一年,忘了是誰起意,中秋約在江晚照家中烤肉聚餐。 青椒烤完了,她進屋去拿,行經客廳時,不覺放緩步伐,側眸望去。 趙之寒背靠沙發,盤腿坐在地板上,身畔的江晚照倚著他。螓首枕在他肩側,凝神細瞧,「不對,這裡要這樣針……咦,小舞,你需要什麼嗎?」 「青椒。我看到了。」說是這樣說,步伐還是移不開。「你、你在幹麼?」 她的眼睛一定壞掉了! 趙之寒對上她錯愕的目光,淡回:「學十字繡。」 很明顯,有眼睛都看得到好嗎?問題是—— 「你學十字繡幹麼?」 那種拈針刺繡、溫婉賢淑的形象套在他身上,超違和的! 「這樣我接急件單的時候,他就可以幫我了。」江晚照代回,把經手就是數千萬生意的經理級人物當成女紅小幫手差遣,說得超理所當然。 然後那個女紅小幫手還點了一頭,表示認同。 「……」她默默到廚房,洗她的青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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