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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時至今日,他終於能夠回答自己——是,他後悔,他相當懊悔莫及!

  如果可以重來、如果可以選擇,他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換,讓他回到那一天,他會跟她說:「把小孩生下來,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是我會盡全力愛你、愛孩子,所以——我們結婚吧,宛心。」

  十年間,他不只一次這麼想,但是錯就是錯了,傷害已經造成,而她——無法原諒。

  等了整整十年有餘,依然沒有辦法。

  他一直不曾讓她知曉,他曾經試圖挽回過,在他們分手滿一年的那一天。

  她搬回杜家大宅,他去找她,遇上她姊姊杜宛儀。

  杜宛儀說:「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她一直在等你,等到心灰意冷,一天一天把你忘掉,重新開始第二段感情了,你現在來,有什麼用?」

  是嗎?

  他用三百六十五天等她淡化傷口,她卻是用那三百六十五天來忘記他?

  第二年,他還是去找她。

  杜宛儀說:「她的第三任男友,才剛交往十天。」

  第三年,他去找她。

  杜宛儀說:「她和第四任男友出國旅遊了。」

  她一年,談一段戀愛,他一年,尋她一回。

  第四年,他去找她。

  這一次,杜宛儀告訴他:「我不知道,她跟我爸爸一向不親,搬出去自己單獨生活了。你也不用再來,我想,她已經走得太遠,不會再回頭,你在原地等是沒有用的。」

  後來,他再也沒去,那支早已換掉的手機號碼撥不通,杜家人堅決不肯透露,他從此失去她的消息。

  直到——

  她成為隔壁的美麗芳鄰。

  撕掉牆上一張日曆,今天假日,他完全沒有任何計劃,原本的計劃已經在垃圾桶裡。

  不知所云地度過一整天,入夜後,他站在陽臺,最初等待的那個位置,能夠目送她歸來,在心裡悄悄對她說聲晚安。

  今天比較晚,凌晨過了還沒看見她的身影,不過那也正常,之前她跟男朋友約會,都會很晚回來。

  所以,再等等。

  凌晨三點過了,他想,今天真的特別晚。

  五點過了,天空逐漸亮起,他麻木的思緒已經無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七點過後,他移動僵直的腳步離開陽臺,梳洗完該準備上班了。

  打開家中大門,她正好踏出電梯,見了他一愣,下意識拉整微縐的衣裙。

  他假裝沒留意到她的小動作,道了聲早,匆匆擦身而過。

  「靖軒。」她喊住他。「他向我求婚了。」

  猛然煞住步伐,他愣然回身。「你還是決定要回到他身邊?」

  「嗯。大概這兩天,我就會搬走。」

  「他到底哪裡好?我不懂。」走時的姿態如此無情,他真的看不出來,那個人有多愛她,為何她如此留戀?

  「女人的愛情有邏輯嗎?」

  「可是,他介意你的過去,會跟你翻舊賬,未來——」

  「會計較我墮過胎的男人,或許不算好,但是會叫我墮胎的男人,我又能寄望什麼?」

  這一擊,直接痛到骨子裡。

  他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再說。

  他恍然明白,她從來就沒有釋懷過。

  只要提起這件事,他永遠虧欠,一輩子都無法心安理得地站在她面前。

  「你其實——一直沒有放下過對我的怨恨吧?」

  她恨他,卻與他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寂寞,也許是為了看這一刻他的表情,那段曾經相依相偎、溫馨甜蜜的居家生活,戳破後,竟只剩面目全非的殘骸,就像那支燃燒過後的仙女棒。

  而他,再無力去點燃,那過於虛幻的美麗,任由難堪的真相,持續蔓延——

  她別開臉,沒有回答,逕自找鑰匙開門。

  「宛心!」

  她頓了頓。

  「反正我們之間,早就只剩債權人與債務人的關係而已了,不是嗎?何必自欺欺人,勉強撐住美麗的愛情假像?不要告訴我你很愉快。」

  探手,她解下頸間那條強要來的幸運草項鍊,遞還他。

  這份專寵,從來都不屬於她,她戴得一廂情願,他給得為難牽強。她始終都在為難彼此。

  「這段時間,你做得夠多了,再多我已經不需要,所以現在債還完了,你自由了。」 ;

  她關上門,獨留下他。

  再多,她已經不需要。她說。

  他的寵愛、他的珍惜,甚至他的愛情,都不要……

  這樣,他怎麼還能說,有她陪伴、能夠盡情寵愛她的這段日子,他確實是很快樂啊……

  徐靖軒苦苦一笑。

  等了十年,終於明白,一旦受過傷,即使傷口癒合,疤痕仍在,永遠不可能船過無痕。

  §第八章

  「杜宛心!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搞什麼鬼——」

  某人將臉埋在枕頭裡裝死。「唉喲,我找到房子就會搬出去了,不會打擾你跟姊夫太久啦!」

  「誰跟你說這個!沒事對著我喊『宗瀚』,你是卡到陰了嗎?連你老姊的聲音都不認得?問你哪時要回家來看爸,給我回什麼『要去哪裡吃飯、禮拜天休假、你來接我』的鬼話,又發出那種曖昧到死的呻吟,鬼才相信你真的撞到頭,誰不知道你正在敗壞門風!那現在又是怎樣?沒兩天就包袱款款跑到我這裡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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