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七月七日晴 | 上頁 下頁
四七


  說說笑笑中,他們吃完早餐。

  他帶她逛過每一個創造他們童年記憶的地方,回想每一個地方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夜裡就依偎在樹底下,透過他的眼睛,去看今晚的星空有多明亮,直到在他懷中睡著。

  有他如果出門,她會點一盞小燈,在星光燦亮的庭院靜候他的歸來;歸來後的他,總會記得為她帶上一束野薑花,讓那代表幸福的香氣飄進她每一夜的夢中。

  較空閒的時候,他會枕在她腿上看書,而她以極龜速的進度,認真地織著一條以鵝黃色為底色的圍巾。

  她說要替他打一條圍巾,還特地去向阿嬸討教織法。

  他說,以她這種速度,等她打好都夏天了。

  她卻笑笑地回答他:「沒關係啊,我可以把我的溫暖儲存起來,明年你就不怕冷了。」

  她看不見,只能憑觸覺,太繁複的織法她應付不來,每每她織著、織著,織到累了、睡著了,他輕輕拿開她抓在手中的半成品,對著睡夢中的她笑歎:「傻瓜,我不需要圍巾,你就是我的溫暖。」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這條圍巾織得有多可笑,真要將它圍在脖子上出門,那可需要十足的勇氣啊!

  但是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她為他做的每一件事,喜歡在回家時,遠遠就看見沉靜等候的身影,很樸實的居家生活,就像世上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愉快。

  他們很像夫妻了,真的很像。

  ***

  大毛請滿月酒的那一天,他們一起去了。

  沈天晴私底下悄悄問他:「大毛的老婆漂不漂亮?」

  他也小聲在她耳邊回道:「還不錯,不過比起你還差一大截就是了。」

  她笑著輕捶了他一記。他要是被趕出去,她絕對不要幫他求情。

  她和大毛聊了一下,私下無人時,他意外地告訴她一件她打死也想不到的秘密──

  「你知道嗎?其實我喜歡過你。」

  「啊?」她驚愣地微張著嘴,完全無法接受。開、開玩笑的吧?她沒忘記他多愛捉弄她,可以說是從小被他欺負到大的耶!後來她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開始學會反擊,他會喜歡一個像潑婦一樣和他打架的女生?

  「幹麼驚訝成這樣?小時後拙嘛,不知道怎麼表達好感,只好用捉弄的手段來引起你的注意啊,不然我真要卯起來打,還會打輸你嗎?」

  這樣說也對啦,他是常常被她K得很慘,卻不會真正還手對她造成傷害,想想他還滿窩囊的。

  「你活該啦,照你這種追女孩子的方式,有人會買賬才怪。」

  「我也不想啊,誰叫你老是滿口哥哥長哥哥短的,我聽得不是滋味嘛,不跟你作對一下就渾身不對勁。你記不記淂?有一陣子你還成天嚷著要嫁給你哥哥,我不服氣地告訴你:『兄妹才不能結婚,不要做白日夢了!』那時你哭得多慘啊!我媽以為我又欺負你,把我拎回家K得滿頭包。」

  「記得。」她微微一笑。好像就是她三、四歲那年吧!

  「現在想想,阿宇對你呵護備至,我卻老是在找你碴,難怪你滿心只有他,甩都不甩我。是我呆,用了最笨的方法,才會暗戀了大把年歲卻沒半點成效。那年你母親去世,阿宇回來奔喪,我媽罵了他兩句,其實那時她就料到阿宇會帶你走了,害我連表白都來不及,足足嘔血嘔了三天三夜,捶心肝恨得要死。我媽看穿我的心意,叫我別再妄想,因為她是親眼看著阿宇出生的,你媽就只懷孕過那麼一次,可能是怕阿宇孤單才會又領養了你。你和他感情那麼好,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才會慢慢死心,放下對你的感情,由衷祝福你們。」

  「是嗎?」大家都是這麼看待他們的?

  「是啊,你們很相配,都這麼多年了,你和他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

  「在一起的定義是什麼?」

  「當然是結婚、生子!」

  「我現在這個樣子,能結婚、能生子嗎?」

  大毛被問住了。

  「其實,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每天早上醒來,知道他就在身邊,能夠碰觸到他,和他說說話,感覺他的存在,這樣就夠了,沒有人規定愛情必得經歷結婚、生子,甚至兩性親密,我不這麼想,哥也是。」

  「……我就不信阿宇不想,真愛一個人哪會不渴望,除非他性無能。」聲音很小,但她聽見了。

  「大毛先生,你很無禮哦!」

  前頭輕咳了兩聲,沈瀚宇抱著今天的小主角,站在三公尺處。「大毛,阿嬸要你過去幫忙招呼客人。」

  「我馬上去。小晴,回頭再聊。」

  她擺擺手。「你去忙吧!」

  待他走後,沈瀚宇隨後走來。「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氣氛似乎不錯,他不扯你辮子了嗎?」

  「他敢!他要是欺負我,我就欺負他兒子,父債子還。」

  「那你機會來了。」沈瀚宇將抱來玩的小娃娃塞到她懷抱。

  「哇,你真的把小肉票綁架來啦?」她想摸娃娃粉嫩的臉蛋,結果只摸到一攤口水。

  「是啊,你下手可以狠一點沒關係,我幫你把風。」

  「呵呵!」她笑得好開心,揉揉娃娃頭上稀疏的毛髮,在拍拍他的小屁股,只拍到一團厚厚的紙尿布。不識人心險惡的小娃娃當她在跟他玩,大方賞她一記無「齒」的笑容,附贈一攤有如黃河奔流的口水,軟軟地撲倒向她,竟然好死不死地啾了她香唇一口,以一歲稚齡失去了純純的處男之吻。

  沈瀚宇瞪眼。這小色鬼簡直──簡直幸福得可恨!

  她愣了下,訝然失笑。「這麼小就懂得偷香,長大肯定前途無量。」

  「我來,你別抱了。」他很悶!

  她聽出異樣,偏頭問:「哥,你心情不好?」

  「哪有?好得不得了。」

  明明就火爆得很。她會意地笑了,輕喊:「哥,你蹲下來,我告訴你──」

  「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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