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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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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菜炒魷魚—— 她以前很討厭吃這道菜,芹菜不好嚼,魷魚咬不爛,偏偏他覺得這道菜是道地的臺灣味代表之一,在異鄉那一年,很常炒這道菜。 如果不是他表情太認真,她幾度懷疑過他是故意惡整她。 他甚至覺得芹菜炒魷魚太通俗,還給它取了個宋式專用菜名——芹魷獨鐘。 「芹你個鬼,是芹魷杜爛吧!」真的是愈嚼愈杜爛,完全不解風情地沒意識到人家在含蓄告白。 「不要以為你含在嘴裡我就沒聽見你講髒話,注意胎教,准媽媽。」看來她真的是很討厭這道菜,那可不行,得想辦法扭轉她的壞印象。 「不然叫芹意魷存?」 「……」反正他很堅持要替這道菜取一些怪名就是了? 後來她也沒再搭話,以免他追加一堆怪裡怪氣的宋式命名菜。 她已經記不得,最後到底是決定叫「芹魷獨鐘」還是「芹意魷存」,只記得過了好久好久以後,他才告訴她,只要他還肯為她做這道菜,就表示心裡還有她,也依然願意等她。 他的情意猶存……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 「今天來的客人——」一出口,她便懊惱地咬住下唇。 不打算要問的,偏偏舌頭自有意識冒出話來,不受控制。 「你說妙妙?」接收到她投來的古怪眼神,他追加補充:「她說下次再聽到我喊她全名,她會殺了我。」 「她名字哪裡見不得人?」董妙華,很正常啊。 這次換他丟給她奇怪的一眼。「你記性很差。」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既然是人家揭不得的瘡疤,他就別再造孽了。 他怎麼能讓她知道,人家來作客的某一天,吃完飯收拾餐桌,他很自然喊了一聲:「妙潔。」 而後—— 女兒一卷保鮮膜就遞過來了。 他當場笑到直不起腰來,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還一臉狐疑,不懂他為何突然笑得像發瘋一樣,然後她差點沖到廚房去抄傢伙…… 為了不讓喋血慘案發生,他還是閉緊嘴巴比較好,畢竟他還有女兒要養。 其實一個多月下來,他也知道她不是碎嘴的人,一開始的惡整只是看不慣他腳踏兩條船,玩弄一對姐妹的感情,既要名利也要佳人,存心嚇嚇他,讓他寢食難安一陣子。 但是她也不是笨蛋,時日久了總會領悟,他的目的是保護以願,之後也就沒太為難他了。 這種化敵為友的轉變雖是他始料未及的,倒也樂於接受。人永遠不曉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能夠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何樂而不為。 何況,董妙潔確實也是個值得交的朋友,至少她夠坦率,也有幾分俠義心腸,光是她想替以願和寧馨出氣也不怕得罪他的心意,就夠了。 夏以願轉過身,不說話了。 那種嘴角含笑,仿佛他們有共同秘密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洗完鍋鏟回來,見食物幾乎都沒什麼動用,他不解地問:「不是餓了嗎?怎麼不吃?」 該不會又嚼不爛,火大不想吃了吧? 女兒更小的時候,吃這道菜還氣得丟筷子呢!人生首度遇到瓶頸、嚴重沮喪,就是為了這道「芹魷獨鐘」,實在讓他不知該哭還是笑歎有其母必有其女。 啪!碗筷往桌面上一放,夏以願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看來讓她火大的不是菜,而是他。 宋爾雅在玄關處攔住她,打量她微悶的神情,似有所悟。「你在吃醋?」 「誰?胡扯!」她嚴正駁斥。 是胡扯嗎?那她何必這麼慌。 「閉上眼睛。」 「要做什——」 「閉上。我不會對你怎樣。」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垂下眼皮,感覺身後熱源貼近,而後環繞。 她知道這是他的擁抱,她熟悉他身上的氣息。 「我不解釋,你自己去想。」很多事情,他總是一再地保證、一再地解釋,他已經倦了。如果她肯卸下心防去感受,很多事情其實不用他說,她一定知道。 她想回頭說些什麼,溫熱的掌心覆上她雙眼。 「別睜開眼,暫時就這樣,什麼都不要去想,別管寧馨、別管旁人,甚至不要去想你那對渾蛋父母,只要用你的心感受,好好地、誠實地面對自己。」 「我們不是沒有快樂過的,不是嗎?你喜不喜歡那些日子?你想不想念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屬於我們的幸福,你要不要?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我也可以誠實告訴你,這一刻,我還在這裡,還在你的身後。」 他,還在她的身後,只要她肯回頭,就能看見。 說完,他放下手,等待她作決定。 她低垂著頭,靜默著,卻始終——沒有回頭。 他在心底無聲歎息。「你自己想清楚。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我自己下樓,小冬兒還在裡頭睡覺,你別出門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天氣轉冷了,他感冒又才剛好,室內外溫差大,頻繁進出容易受寒,然而出口的話,每每都太過冷靜。 她真的很糟糕,溫柔的話總是說不出口,連女人最基本的柔情都沒有,他跟她在一起,太委屈。 他似乎並不介意,撫了撫她臉容,傾身柔吻她一記。「自己小心,到家時打個電話給我,無論多晚我會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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