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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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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地方,君雅出生、成長,對這楝房子有太深的感情,她知道他有多麼不舍,也許就像樊阿姨說的,而他們不是福人,無福居住吧!那一年的農曆年,是他們經歷過最憂傷的年,只有他們兩個人,冷冷清清地守在小套房裡,吃著她準備的小火鍋,仍處於父喪母亡中的他,也沒有過年的心情。 除夕夜晚,他們窩在套房唯一的一張雙人床裡,遵循樊家一直以來的守歲習俗,無聲擁抱、分享著同一條被子的溫暖等待天明,然後,她悄悄朝他遞去一項物品。 他低頭,看見掌心的紅包袋,一陣霧氣模糊了眼眶。 這是第一年,沒收到父母給的壓歲錢,她卻沒忘,代替父母給了…… 「先說好,沒有很多喔,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他眨去未成形的水霧,揚笑。「糟糕,我沒準備壓歲錢給你耶……不然用身體抵好了……」 他作勢要貼上去,被她一掌巴回來,笑斥:「痞性不改!」 那個農曆年,寒流來襲,很冷,相互擁抱取暖的身體卻很暖,讓陷入谷底的人生,仍有一束溫暖,不至於完全絕望。 來年六月,樊君雅畢業。一領到畢業證書,他連家都沒回,直接到她公司找她。原本說好要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她突然被叫回公司,休假也臨時取消。她對他很抱歉,一輩子才一次的畢業典禮,就這樣被她黃牛掉了。 幸好忙完上半天,還有下午可以補償他。 「君雅,你先去那裡坐,再等我一下就好了。」 她一面整理廠商估價單,要他先到會客室翻個雜誌等她。 有個男同事替他倒了杯水,代替她招呼他,順勢攀談兩句。 「你是舒晏的弟弟嗎?」對方好奇地打量他身上的高中制服。「你們長得不太像。」 本來就不是,要像什麼? 「她在公司……還好嗎?」就算受了委屈她也不會說,或許認為自己有義務照顧他,總是一肩扛起一切。 「很好,她那種個性,到哪裡會不好?」 也是。晏晏低調,不愛與人爭,脾氣很好,她的壞脾氣一向只針對他。直到後來,他常常會覺得,她在人前過於壓抑,扮演每個人希望的角色,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會釋放出疲倦。她從來只對他任性,無論是有理還是無理,就算亂發脾氣他都很高興,至少她肯對他發洩,在他面前毫無防備。 「……你知道,你姊姊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嗎?」 由沉思中回過神,不曉得漏了哪一段,直接截到這一句。 他懶懶地抬眸。「你想在我身上打探軍情?」 「呃?」沒料到他會回得這麼直接,對方愣了愣,也坦率地笑了。「對,你願意幫我嗎?」 「不願意。」完全不想拐彎抹角。 「小弟!」 「我不是你小弟。」別半路亂認親。 對方完全接收到他謝絕攀談的冷釘子,依然努力不懈。「我對你姊姊是很有誠意,你那麼關心她,應該也希望她得到幸福,有人好好寵愛她——」樊君雅全然沒意願聽完,眼角餘光瞥見忙完的薛舒晏朝這裡走來,立刻起身奔上,迎面索了一記熱吻。 薛舒晏愕然,皺眉推開,不解地望住他。 他扯唇,要笑不笑地回視後方愣到九重天外去的男子,補上一句! 「我會自己寵。」 生平第一次情場迎戰,他用了非常幼稚的手法回敬情敵。 回程路上,薛舒晏相當沉默。多年經驗告訴他,通常這表示她非常不開心,樊君雅白目歸白目,倒也不是沒腦的笨蛋,要想明哲保身,最好少惹她。 回到家就自動自發窩到廁所去,以免她發起火來自己討皮肉痛。 一個小時過去,他沒出來。兩個小時過去,依然安安靜靜。 這下,換薛舒晏坐不住了。以往,惹她不開心時,他都會死皮賴臉纏著她,拿自己當沙包供她練拳頭,身邊突然這麼安靜,讓她好不習慣。一分一秒過去,她漸漸坐立不安。 她起身來到廁所前,揚聲喊:「樊君雅,你是便秘還是怕死?」 先問清楚,好決定是要送上拳頭還是清腸藥。 蹲那麼久的馬桶,如果不是拉不出來,就是知道自己大難臨頭,躲在裡頭裝死。 「你不是還在不爽嗎?我自己閃遠一點,免得惹你心煩。」整個屋子就這麼大一點,除了廁所他還能閃到哪裡去? 回得可哀怨了。 雖然明知這極有可能是他的哀兵計,她還是不爭氣地軟了心,火氣消了大半。 「出來啦!」 「你不生氣了嗎?」 「你先出來再說。」 「喔。」廁所門開了,他低著頭,慢吞吞地步出浴室。 「你擺那什麼臉?」該生氣的明明是她吧?他一臉委屈是擺什麼意思的? 他搖頭,往床上鑽,整個人埋進薄被裡。 ……可惡! 她剛好沒有忘記這是他心情不好會有的標準舉動,更剛好對這副模樣的他完全沒有抵抗力。 只掙扎了三秒,她就很不爭氣地投降了,上前拉開他蓋過頭頂的薄被。「到底什麼事不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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