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盼君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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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然凝視他。哥哥從未對她這麼凶,用如此不耐煩的口氣對她說話,仿佛又回到十歲那年,被他強硬斥離、遺棄—— 「就這一聲哥哥,便足以讓我寒心。你沒發現嗎?陸武回來後,你再也不曾喊上一句夫君。」他低低地笑,笑得諷刺。「我等你多久?我盼你多久?換來的是什麼?一再的失望與傷心,你以為我能承受多少?一個無法全心全意看著我、愛著我的妻子,我不想要。」 所以、所以呢?他付出太多,她總是回應得太少、太慢,他生氣了? 他說——他累了。 他累了,他要收回,再也不願包容、不願愛她、不願總是付出太多,得到太少 他說她傷了他,讓他失望…… 「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一直不曉得,她傷他那麼重…… 「不要道歉。去找陸武,他很愛你,不會在意孩子的事,那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我會去尋個能全心看著我的女子,娶她,度過一生。所以,你不必虧欠,放過你也放過我——」 她走……才是放了他,不再教他難受痛苦嗎? 若是這樣,她懂了。 「好……」她哽咽,淚水落得太急、太洶湧,都要瞧不清他了。她懊惱地胡亂拭淚,想好好對他說幾句話都辦不到。 「不要哭,盼兒。往後,你會幸福的。」他伸了手,為她拭淚,最後一回,眷眷戀戀,不捨得鬆手,掌心捧住淚頰,收了手,將她密密擁抱。 最後一回,這是她最後一回在他懷中—— 往後,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歡喜愁鬱,再也不由他收納,不容他共享—— 陸武的歸來,在陸家掀起不小的震盪,尤其陸祈君的決定,大夥兒雖不苟同,可他自己都甘心放手,旁人又有何置喙餘地? 陸盼君離去那一日,歲兒哭紅了眼,死死抱著不讓她走,偏偏千盼萬盼,該留的人就是不出現。 他刻意避開了,不教她走得牽掛,要歲兒交給她的包袱裡頭,竟放著大筆店鋪子產權證明。 「這——歲兒,哥哥有沒有交代你什麼?」 「有。他說,這是陸家後來發展的藥材生意,還有米行什麼的,一直都是你在打理的,所以他以哥哥的身分,給你添了當嫁妝。」 好大一筆的嫁妝,她三輩子也用不完啊! 「這太貴重,我不能收!」她拎了裙擺,回身便要去找他。 「甭找了,他一大清早就出府去了。」陸君遙歎息回道。也不曉得兒子在躲些什麼,真那麼大方灑脫,為何連笑著與她分離都做不到? 陸盼君聞言,又往外頭奔。她一間間店鋪子找,總會讓她找著的—— 陸君遙看在眼底,滿懷無奈,又滿心困惑。 盼兒,心底真沒有祈兒嗎? 若沒有,怎會旁人給了個藉口,便迫不及待尋人去?她分明走得極不舍,放不開祈兒。 她找了米行、找了茶樓、找了數家店鋪子,都沒有。 哥哥,你去了哪兒—— 站在大街上,她滿心惶然。 「小姐……」陸武不放心地追隨,瞧她失魂落魄的樣兒,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少爺錯了,屬於他與小姐的那一段情,早已過去,這段婚姻在她心中刻劃的痕跡,不若他們以為的淺。 小姐重情,少爺全心全意的呵護珍寵,她又怎會麻木無覺,水過無痕呢?他每一分的付出,都在她心底堆疊成了眷戀,卻連自己都不知曉,她早已深戀上那個男人—— 一輛馬車在大街上疾駛,她回神想避已來不及,車身與她擦撞而過,將她撞倒地面,漫天襲來的巨大痛楚瞬間將她席捲。 「小姐!」陸武神色遽變,上前攙扶。 「痛、好痛,哥哥……」未加思索,脫口而出的呼喚,是心頭惦念著的那名兒,總是在她無助、傷心時,默默護著,無論她知不知曉。 那年大雪紛飛,他救下奄奄一息的女娃,從此與他命運緊密相連。 純真無憂的年歲,她哭,他皺著眉頭;她笑,他舒心展顏,長伴身側的那人,總是為著她的喜怒而牽動心緒。 添了年歲,添了新愁,不再稚嫩無知的兩人,改變了相依相惜的情感。他不再瞧著她的悲喜,斥離她、厭煩她。有一回瞧見他對鋪子裡的女掌櫃溫言細語,有時失神瞧著那人,她心扉針紮般的痛,說不出來。 她哭著遠離了他,走向另一名男子懷裡。 後來,才發現,那女掌櫃眼眉神韻與她有幾分相似。 一年又一年回顧,樁樁件件,他做的一切,哪一回不是為了她?要真厭煩了等待回應的日子,這七個月的婚姻中,不會掏心掏肺待她好,這一生他總在為她而等待,蹉跎歲月,她不懂時他都不曾絲毫怨怪,又怎會在她看見了他時,計較她付出太少? 他若做了什麼,唯一的理由也只是能讓她更好,讓她不帶愧疚地走。 笨哥哥…… 他又做笨事,委屈自己了。 恍恍惚惚中,那深鏤心臆的名兒,她從無一刻如此時般看得分分明明。 「祈……君……」 將她送回陸府,請來穩婆,卻始終不見陸祈君人影。 「少爺呢?小姐在盼他。」一路上,她冷汗直冒,面色慘白,無意識地落著淚,嘴上喃喃喚著的那個名字,沒有停過—— 祈君。 原來,小姐如此深愛他。 「差人去找了——」話尾甫落,房門被倉促撞開,陸祈君行色匆匆地奔來,全然失了平日的鎮定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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