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盼君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這回要幫娃兒縫些什麼?」梳順了青絲,別回她發問,陸祈君好奇探頭瞧了竹籃子一眼。她已經從娃兒繈褓用品,一路準備到五、六歲時的衣裳了,感受得出她真的很愛這孩子,縝密周全地打點著,期待孩子出世。

  「幫我、幫我!姊姊幫我縫個棉偶娃娃!」

  她好吵!「歲兒乖,姊姊餓了,去膳房幫她端點吃的來。」

  「好!」歲兒開心跳起來,三兩句話便被人給打發走。

  盼兒淺笑回眸,舉高手裡頭的繡品。「替你縫只繡荷包。」

  之前送他的那個,繡工仍稍嫌生澀,但他鄭重收著,從不離身,有一回上街讓扒手給扒了,他不是不曉得,只因窮苦人家,便沒去揭穿。

  他不在意裡頭的銀兩,卻心疼失去那只荷包袋,想要回又顧及人家窮苦孩子的自尊,為難著。

  那一陣子,總見他輕撫腰側原本系了荷包的那一處,神情失落。她得了空,便想著為他再縫一隻。

  「你想要什麼樣的繡圖?竹?垂柳?題詩?」

  「不麻煩的話,繡只鳥兒吧!」

  「鳥哪有繡一隻,要嘛繡一對,比翼雙飛嘛!」她順口道。

  他眸光暖柔,凝視她。

  人兒成雙,心也柔軟了,要世間萬物皆成雙成對,比翼雙飛。她沒留意,一言一行卻已透露出心思。

  「呀!」繡花針一顫,紮了手,她放下繡品,輕撫肚腹。

  「怎麼了?」他趕緊拿開竹籃,伸手探查,掌心傳來一陣強而有力的震動。

  「他——踢我。」嚇了她一跳。

  「渾小子,敢欺負你娘!」他作勢揉捏,她怕癢地閃躲,笑倒在床上。

  陸祈君沒抽手,揉揉肚子,輕捏她腰側,床褥間纏鬧成一團。

  玩累、笑累了,他支肘撐在她身側,當心不壓著了她,凝視她微喘的暈紅嫩頰。

  她雙臂勾纏在他頸際,他情難自己,動情地降下身子,淺淺啄吻嫩唇。

  她羞紅了臉,卻無退避,回應地收攏圈在他頸際的雙臂,他心房一動,迎身再掠一吻,糾纏、探吮,轉深、轉熾……

  一吻既罷,他收手,翻身平躺,她順勢倚靠而來,他收攏嬌軀,擁抱他的妻與子,淺淺喟歎——

  「盼兒,謝謝你。」

  與她為夫妻,這一生不曾如此幸福過,幸福得——今生無憾。

  「你也給了我不一樣的人生啊。」她彆扭了下,仍是羞赧地輕吐出聲。「夫君。」

  這一聲,她早就想喊了,卻一直矜持著,喊不出口。

  「謝謝你全心的珍寵,我覺得——很幸福。」他嘴裡不說,可她曉得他心底始終有一抹惶然,總覺得是自己強要了她,才逼得她不得不下嫁,滿心虧欠地掏盡所有在待她好,深怕她有一絲一毫委屈。

  其實,不是的,嫁他不委屈,別人喊她一聲陸夫人,比喊陸二小姐更教她歡喜愉悅,好幸運自己嫁了他,有他知心相待。

  「你——別再睡外榻了。」在他微訝的驚喜注視下,她將決定說出。「孩子生下後,咱們——做真夫妻吧!」

  陸祈君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說——做真夫妻!

  她心底已然有他了嗎?

  不是兄妹,不為還恩,單單是夫妻之間執乎相依的款款溫情——

  他動容,深擁住她,啞聲回應。「嗯。」

  良久、良久,他撈起一旁未完成的繡品,注視她恬然帶笑的面容,耳語般輕喃——

  「你錯了,比翼,是一隻。」

  書齋內,悄然死寂,氛圍凝重,許久,沒人開口說上一句話。

  看著縣衙文書許久,陸祈君始終不發一語,沉肅神情,無人知他心中所思為何。

  「少爺,你說,這該怎生是好?」

  尋回钜款,本應歡喜,偏偏——仵作誤判,那無名男屍乃縣城之人,入山采藥失蹤多日,家人未報,許是曹山中野獸襲擊而屍首不全。那——陸武人又在何處?

  少爺與小姐好不容易挨得柳暗花明、撥雲見日的一天,如今……豈可再起波瀾?

  沉默半晌,陸祈君抬眸,沉聲道:「福爺爺,這事得查個清楚,若陸武未死,生總要見人。」

  「那——這事該讓小姐知曉嗎?」

  他又靜默了。「我會自己說。」

  福伯張口、閉口,終究沒說出口。

  要問他,他會要少爺啥都別說!

  小姐都是他的妻了,腹中也有了孩兒,陸武未死又如何?早是過去的一段情,何必說了徒生是非?

  依他看,少爺就是太守君子風範了,不懂使手段,不曉得趁虛而入,更學不來強取豪奪。他要自私點,多為自個兒設想,今日又怎會與小姐波折重重?

  「夫君?」嬌甜嫩嗓傳來,陸盼君端了參茶,探頭進來。

  他慌亂地火速將縣衙文書往賬冊裡塞,強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什麼事?」

  「你——」來回打量了他與福爺爺。「在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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