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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想了一下,她終究還是上前,小小掌心輕拍姊姊。“姊姊不要哭啦……”

  稍晚,小歲兒用闖禍的口氣,跑來向陸祈君招認,她把姊姊惹哭了。

  小歲兒看起來很自責,他摸摸妹妹的頭,要她別擔心,他會去看看。

  “可是,姊姊會趕你出來。”孩童直言快語,說者無心,那句話卻如利針狠狠紮進心窩。

  終究仍是掛心著她,前往探視。

  這些日子,她總坐在窗邊,眼神好茫然、好茫然地看著遠方,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卻每每被她眼底的愁鬱揪扯著心,夜夜無法安睡。

  “不好喝嗎?”他輕輕出了聲。那盅藥膳她拿許久了,動也沒動,連他站在她身後都不曉得。

  “啊!”一時受驚,食盅滑開掌心,碎了一地。

  “別碰!”他及時拉住她欲撿拾的手,檢視有無燙傷。

  幾乎是本能,她使勁掙開,驚惶退步,連撞著了木架子都不覺疼,水盆、木架子應聲而倒,一室狼狽。

  回神後,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他定定凝視她,她完全不敢迎視他的目光。氣氛極靜,沉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有那麼可怕嗎?可怕到讓她嚇破膽?

  他想問,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要讓她避如蛇蠍?

  好半晌過去,他終究沒問出口,默默地彎身撿拾瓷碗碎片,收拾滿地的雜亂。

  清理妥當後,他沒再久留,只輕聲說了句:“早點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很傷他的心吧?

  在他轉身之後,陸盼君悄悄抬頭,那道融入夜色中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好落寞。

  她咬唇,一瞬間對自己感到懊惱極了。

  他是哥哥啊,一直以來待她恩深義重的哥哥,她怎麼可以怕他?

  娘說,是哥哥由狗兒口下救回她,免於凍死在飄雪的街巷,將她抱回陸家,給了她一段不一樣的人生,這些年來極盡嬌寵,對她的要求不曾拒絕過,總是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地保護著她……

  他只是……喝醉酒,不小心做錯了事,並不是故意要傷害她,她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抹煞掉他對她的諸多付出與關愛?

  她的命、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全都是他給的,要不是他,世上不會有陸盼君,這樣的恩情,窮盡一生她都回報不完,今天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都不該有第二句話,她這態度,一定讓他很難受,她覺得自己好差勁……

  “哥哥!”一個衝動,她追出房外,大聲朝他喊道。

  “嗯?”陸祈君停步,溫聲回應,眸底包容依舊。

  就算她那麼傷他的心,他仍絲毫都沒有怪她……

  她驀地一陣鼻酸,哽著聲道:“我……沒事,哥哥不要擔心。”

  小時候,他不讓她跟,她追得急了、跌倒了,他回頭來抱她,有時跌痛了,她會和他鬧點小彆扭,他嘴裡雖罵她笨,但其實心裡在責怪自己害她受傷,眉頭皺得死緊,所以她總會說:“我沒事了,哥哥不要擔心。”

  這句話,是撒嬌,是求和,也代表原諒,要他別自責。

  他會意地笑了,接下她釋出的善意,眸光暖柔。“傻妹子!”他溫聲道:“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看著她進房,關好了門,他這才轉身回自個兒寢房。

  行經回廊,輕細的對話聲不經意傳入耳畔。

  “你說這少爺和二小姐是不是怪曖昧的?”

  “他們打小感情好,形影不離慣了,要是好著好著,好到別處去,也不奇怪。”

  “這倒也是。都屆適婚之齡也不成婚,成天和妹子廝混,這會兒陸武又不在了,說不準……”

  聲音漸遠,他已聽不分明。

  這樣的流言,一直以來都有,只要他與她一日未婚配,流言便斷不了。

  後來盼兒與陸武成了雙,才逐漸不再有人拿他們說長道短。

  是因為這個嗎?

  一心只想為陸武守節,那些流言困擾了她嗎?這便是她近來反常的原因?

  謠言對一名女子的貞潔傷害有多大,他是見識過的,千人所指、無病而死不正是如此嗎?否則這些年他又何必苦苦壓抑,與她疏遠,避免閑言冷語傷及盼兒閨譽。

  已屆適婚之齡,他未婚,她未嫁,同處一個屋簷下,是招人非議了。

  他斂眉,陷入沉思。

  連日來昏昏欲睡,食欲不振,陸盼君心知有異,悄悄找了大夫診脈,得到的結果教她頓時方寸大亂——

  她有喜了!

  怎會?就那麼一夜,竟然就……

  才剛決定要忘記那夜脫軌的意外,瞞住一輩子,就當什麼也沒發生,當回原本的好兄妹,可這麼一來……

  她能說嗎?哥哥那模樣,壓根兒就記不得那晚醉後之事了,可若不說,這事又豈瞞得住?

  打胎的念頭才剛浮現腦海,便立即被抹去。

  這是陸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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