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寧願相思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執著害死了他?我沒有辦法在一條人命消逝後,還能於心無愧地回去找你……”她撫著指間的銀戒。

  這裡牢牢圈鎖住的,不是婚姻的承諾,是愧悔、是一條人命的罪罰,將自己放逐在異鄉,時時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記他……既然這是他生前唯一的堅持,那麼她至少能為他做到,永遠不取下它。

  “我倒不這麼認為。困住一個女人的肉體,只是求之而不可得的消極杭爭,如果可以,誰都希望牢牢佔據女人的心靈,否則從以前到現在,我為什麼會那麼被馮思堯怨恨又羡慕?”他執起她的手,不理會她輕微的抗拒,硬是取下她指間的戒指,以銀鏈串起,掛回她頸問,平貼心口。

  “這裡,是屬於愛情的承諾,如果明明沒有那樣的心意,卻硬要佔據它,對往生者又何嘗不是一種欺騙與侮辱?我相信他會情願你將他記在心裡,也不要名不副實的假像,那是他生前一直無法辦到的。”

  “你——”她疑惑地仰眸。他不介意嗎?怎能說得如此平心靜氣?

  楊季楚輕笑。“你儘管想他,我不介意。”因為他知道,那不是愛情。

  人都不在了,再斤斤計較,未免有失厚道。

  “既然你都誠意十足了,那我也來回報你一個戒指的秘密。”取出盒內的第三樣物品,她眸光黯了黯,偏開頭不去看那與他指間相映成對的銀戒。

  “我唬你的,這不是婚戒,是定情戒。”將他的第三個秘密,套進那空下來的右手無名指。“六年前就買了,那個沒心肝的初戀情人一再逃避,送不出手,只好退而求其次,拿來氣氣她。”

  “你——沒有要結婚?”

  “原本有,不過談清楚了,幸好還沒告知雙方家長,若是我們能求個圓滿的結果,她也會替我開心……看什麼?我都誠實招認完,又輪到你了。”

  她垂眸,撫著指間的銀戒。沒有太花哨的點綴裝飾,淡淡的雕縷刻痕,素淨而清雅。“我、我不確定……”

  真的可以嗎?她總是在傷害他,她對自己沒把握。

  “思堯剛死的那一年,媽媽很不諒解我……”她挨過巴掌,受過詛咒謾駡,連他都被拖下水怨恨。在媽媽眼裡,是他們一同害死了馮思堯,她真的不敢想像,她若和他一同出現,會是什麼樣的混亂場面。

  這些年,好不容易媽媽的情緒平復了許多,能夠好好地跟她說說話,讓她代替思堯孝順、陪伴她,她不想再挑起過往傷痛,也沒有勇氣再面對一次那種相互怨恨的折磨,他那麼驕傲的人,也不該陪她承擔那樣的難堪折辱。

  “我不是不想坦然牽著你的手,讓全世界知道我們的關係,但是她……我真的很怕……”

  “你想太多了。天底下,會有什麼過不去的怨恨?時間久了,傷痕總會淡去,何況是自己的女兒。你以為我此刻為什麼會在這裡?”別忘了,不只馮思堯是兒子,她好歹也是被看著、養著長大的女兒,沒了兒子,會更加珍惜唯一僅有的。

  “你是說——”可能嗎?是她想得太悲觀了,媽媽其實——有諒解的可能?

  他笑了笑。“你別真呆得跑去問她。”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說破就沒意思了,那面皮薄的老太太恐怕也會抵死不認。

  畢竟那是喪子之痛,要一笑泯恩仇,正面承認他們也真是強人所難了。

  他懂,也能諒解,嚴格來說,他終究脫不了責任。

  反正他是有心理準備了,老太太這輩子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那麼上有政策,他們只能下找對策。

  “大不了就是當一輩子姦夫,三天兩頭衣衫不整被你趕出門而已,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才不會!”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瞥她。“最好你不會。”

  “……”為什麼原本氣得要死的事,現在看他說來反而雲淡風輕,不以為意?

  “真的沒關係嗎?”她以為,他自尊心那麼強的人,決計受不了的。

  “記得幫我保密就好。”那麼糗的事,傳出去怎麼做人?他探掌憐惜地撫了撫蒼白面容。

  “你啊,有沒有乖乖吃飯,好好睡覺?”都已經夠瘦了,臉色還那麼差。

  這一提,她還當真努力思考上一餐是什麼時候。

  “啊,對了,電鍋有魚湯,我們上去喝——”

  她拉了他就要下車,他大笑,拉回她抱了滿懷。

  “你別太得寸進尺了。”老太太還在紮管駐守呢,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是存心找死嗎?“去我那裡吧!”

  “那……我去把那鍋湯偷渡出來?”

  “我的女人記得也順便偷渡出來。”他附在她耳畔,溫聲低喃。“到我身邊來,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吃不下、睡不好。”

  “嗯。”她動容,將臉埋進他懷中,攀上肩頸的掌心,感覺到喉間輕微的震動,卻聽不清楚發音。

  “你說什麼?”仰首,想辨讀唇形。

  “沒。”張臂,密密收攏嬌軀。

  對不起,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我的盈袖……

  §番外之一(不是偷情)

  明月如畫,清風徐徐,一室旖旎,正是適合成就美事。

  房內一雙人兒濃情繾綣,情火正熾。

  禁欲了近兩個禮拜,他有些急切、失了自製地索求,正蓄勢待發之際——

  鈴——

  電話鈴聲,聲聲催人,他硬生生打住,有些悲情地看著身下人兒由迷蒙情潮中載浮載沉,掙扎著清醒,探手接起床頭的分機。

  “喂?媽——”

  他就知道!

  他幾乎是洩氣地癱軟在親密愛人胸前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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