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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如果是她問他,他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被三兩下打發掉的男人心裡不平,小人地公報私仇,伸手搖晃她,“別睡,有事跟你商量。”

  “我累了嘛,改天再說。”

  “不行。”他堅決要報復到底,“把眼睜開。”

  “好啦……你要說什麼?”

  “東大街寧心堂要收起來了,你有聽說嗎?”

  “好像吧!聽說是趙老爺過世了,子孫家產分一分,只想致力於賺錢的鋪子,沒人想要經營那間沒什麼賺頭的小小店鋪,就決定頂讓出來了。”不過那又關他們什麼事?

  “我前兩日去問過了,開的價還算合理,若是你不反對的話,我想頂下來自己做,湯圓攤子就收了。賣那些湯湯水水的,賺不了什麼錢。”最重要的是,他不願看她老是又累又傷的,冬天還要打著哆嗦蹲在那兒泡冷水洗碗,看著都心疼。

  “咱們手頭有這閒錢嗎?”而且寧心堂是賣胭脂水粉的。

  “這你不必擔心,我會處理。你的意思呢?”這大半年省吃儉用的,苦不是吃假的,手頭自然攢了點現銀,原就是打算日後做個小生意當本錢用的。

  甯心堂生意最多持平,頂讓了月餘,垂詢之人卻是寥寥可數,他想,反正原東家也不戀棧,若是拿出誠意來談,或可讓他們分個幾回攤還。

  “好啊。”他一個大男人若不怕一身粉味被笑,她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這麼好說話?”

  “嫁雞隨雞嘛。”

  如此有婦德的話由她口中說來,聽得怪詭異的。

  “那我說什麼你都聽了?”

  “是……”

  “店頂下來,生意若還順遂的話,生活穩定下來,咱們來生個孩子可好?”

  “好。”

  “唔,我想想,生兩個好了,一男一女。”

  “喔。”

  “三個?”他嘗試地再問。

  “嗯。”

  不對勁。他低頭細瞧,懷中佳人垂眸昏昏倦倦,一半神魂早已投奔周公,壓根兒沒聽清楚他問什麼。

  放柔了嗓,在她耳畔悄聲再問:“喜歡我嗎?”

  “喜歡……”

  “……與我一般,很愛嗎?”

  “愛……”

  他心滿意足地笑了,抱牢了她,帶著終於盼來的答案安然入眠。

  即便是拐來的。

  浥塵後來與趙家少爺接洽過,談了又談,最後說定盤下鋪子裡的貨。至於店鋪子,則是暫時以承租方式讓對方賺點租銀,產權仍歸屬於趙家,兩方約定他日後手頭寬裕了,再以合同上他們議定的價金買賣。

  收了湯圓攤子,全心經營他們的新店鋪,由她更名為塵香居。

  最初那一個月其實很苦。

  在趙家手中經營只能持平,不可能換到他們手中就突然賺大錢,扣除店鋪的租銀及必要開銷,手頭幾乎就沒什麼錢了,還是靠他謹慎計算著每一分錢財的運用才能勉強撐過來。

  穆朝雨說了全聽他的,就真的一句話也不問,默默支持著他做的每一個決定。

  眼前的情況他一定料想得到,沒人比她更瞭解他的,那顆慎謀遠慮的腦袋若沒再三盤算過,是不會衝動行事的,他心裡一定有他的盤算。

  別人可以捅他一刀,但絕對休想要他做賠錢生意,浥塵“錢精”的封號可不是叫著玩的。

  白日除了看店招攬生意外,他幾乎都泡在那一櫃子她爹留下的醫書裡,斟酌再三後與她商議,有幾個方子若是將其調配出來,轉而售出,她可同意?

  畢竟那是她爹半生行醫所留下的成果,還得要問問她。

  此際,她才真正領悟過來。“你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是。”這幾個方子他切身實驗過,確實是有其功效的。

  可這世上,如他一般顏面幾已半毀的人畢竟不多,後來他耐著性子,去抹那些淡疤生肌的凝膏,一瓶瓶測試,就是為了這個。

  “才說你轉性了,突然變得愛美呢。”原來還是為了錢。

  幾個熟悉的老客人,都問他是吃了什麼仙丹,怎那張臉越發細皮嫩肉,傷疤一日日淡淺,活生生一個俊美俏兒郎。

  讓那些大嬸們口頭調戲,原來是將自己當成了活招牌啊……

  他都犧牲色相成這樣了,她怎好不盡點心力?

  這幾日,他們討論再討論,將他挑出來的幾張方子做了些調整,製成更適合一般人搽用的嫩肌、活膚兩款膏藥。

  他擬的價銀,她只看了一眼便陷入長長沉默。

  這有人買得下手才有鬼。

  奸商!牟取暴利的奸商!毫無良知的奸商!

  “做生意眼光要放得遠,不能貪一時蠅頭小利,一開始就打壞行情,否則往後就別想做得起來了。”

  他說的很有道理,可若一開始就乏人問津,也是落入曲高和寡的窘境呀!

  “你不懂人的心態,價錢便宜未必就能得到青睞,反而容易被當成坊間俗物,不屑一顧,這是人性痛病,最貴的永遠最好。”只要能證明其功效,願意一擲千金的人超乎她所能想像,賣得便宜了反而是壞了自個兒貨品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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