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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凶?!

  不,那只是因為……因為……

  他挫折地歎息,好在她總算肯安分地上床安歇。

  方才是一時急了,他……語氣真有那麼壞嗎?

  最後停留在腦子裡的疑問困擾著他,擾得他一夜未眠。

  該如何向她賠不是?

  這個問題在浥塵腦子裡轉了許久,一直拿不定主意。

  如果突然跑到她面前,同她說:“對不住,原來你一切都是為我著想,我不該誤會你沒心沒肺……”

  別說做,光想就覺得怪彆扭的。

  那如果——買她愛吃的寶月齋的糕點討好她,悄悄放在桌上以表歉意呢?

  可行是可行,但這幾日他在與她慪氣時,也是一徑裝忙不理會她,要給她的小點心也是擱著人就走,她會不會沒接收到他求和的心意,反而誤以為他要與她鬧到底?

  想想還是覺得不妥。

  也不曉得是真忙,還是因為他在與她鬥氣,她也就索性躲到外頭去,乘了他的意給他清靜……總之她成日跑得不見人影,待到半夜才回來,他真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一面尋思,一面將洗好的碗送上,手裡沒停的整理攤子上的碗筷雜物,不經意間瞧見擱在一邊的芝麻大餅,他動作一停。

  還是熱的……

  啥呀!他腦子裡的念頭,怎麼讓她快手快腳,先下手為強了。

  他抬眸,朝攤子四周望瞭望,眼尾餘光瞥見一溜煙兒躲到對面豆腐攤去的身影。她縮著身子邊躲,還一邊往這兒瞧,偷覷他的反應。

  看著平日粗枝大葉、漫不經心的大姑娘竟也有如此孬樣,他忍不住便笑出聲來。

  承情地一口口吃掉芝麻大餅,他拍拍身上的芝麻,心情整個大好起來。

  有啥好困擾的?想做什麼,去做就是了,顧忌東顧忌西的,何必呢?

  他步履輕快地前往對面豆腐攤尋人,直接告知翎兒。“翎兒姑娘,麻煩告訴我家裡那個,再孬下去就不像她了,快回家!”頓了頓。“我等她。”

  翎兒望了他一眼,不禁捧住發熱的頰。“好,知道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太過分了!

  怎麼對個未嫁的大姑娘說這個……這、根本就是情話吧?婉約深意,叫人羞得臉都紅了。

  他前腳剛走,穆朝雨後腳便閃身出來。

  “翎兒,你說,他這……是不是代表不生我氣了?唉,你瞧見他眼下的黑影沒有?氣我就氣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氣到一夜無眠……”

  要我說?要我說我想打人!你們小兩口要甜要膩,怎麼到我攤上啊……不會自己關起門來好好講嗎?

  “我說嗎?我說你最好快回去,晚些他又氣起來,可沒人救得了你。”

  翎兒慢聲恫嚇,當真的直姑娘果然一溜煙兒飛奔回去,不過眨個眼,哪還見得著人影?

  她低頭,瞧見腳邊偎蹭的大狼,蹲身撫了撫,無盡欣羡的眼神朝那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遠遠眺望。

  “他們,真的很好,是不?”

  那樣的情感純粹、真摯,不染世俗,只是一心一意地陪伴在對方身邊,人這一輩子活著,能得到一段這樣的感情、一個這樣的真心人,也不枉此生了——

  這一日收攤前,他迭起簡易擺上的兩張木桌,趕她去收碗。

  她在迭放碗匙的竹簍旁,看見一碗冰涼的豆腐腦。

  回頭,瞧他鼓作忙碌地收東收西,就是不看她,只是藏不住心事的耳廓紅成了一片。

  她帶著笑,捧起碗匙細細品嘗,那入了口、滑進喉間、甜得膩人的心意。

  臨睡前,浥塵進到房裡,一室靜悄悄。

  又跑哪兒去了?

  想起方才要進來拿替換衣物,被她趕了出去,他的衣服倉促由門邊扔了出來。

  那時沒多想,以為是她在更衣,不經意撞著人家姑娘的私密事,畢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有諸多不便——即便他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如今想來,越發覺得她形跡可疑、態度鬼祟。

  那沒神經的大姑娘怕是沐浴被他撞著,還會大方戲言邀他共浴呢!哪會如此彆彆扭扭?

  如此一想,他便打定主意要探個究竟——

  其實也不用費心探察神秘,他一走近,便瞧見整齊迭放在自己床上的新衫。

  那些布料有些眼熟。

  他眯眼想了會兒,憶起那些她纏賴著他買下的靛青色布料,抖開衣裳細瞧,是男子樣式。

  所以、所以是——

  他以為她買布是想為自己添幾件新衫妝點姿容,後來他有問過那疋布請人裁制新衣需要多少錢,她說了不用,她會自己做,之後也就沒了下文。

  快半年有了吧?不曾再見那疋布的蹤影、也不見她裁衣,還以為她不曉得扔哪兒去了,原來是……

  他眼眶一熱,心緒激蕩不已,執衣的手微顫。他披上新衣試了試尺寸,半點不差,完完全全是依他身量所裁。

  這還能有什麼意思?

  擱在他床上、穿了又合身,就算、就算是自作多情,他也要據為己有,絕不退還!

  “喜歡嗎?”穆朝雨無聲無息由他身後冒了出來,下頷靠上他肩畔,帶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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