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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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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真的自己給他找了多少麻煩,家裡頭的境況並不好,能賺進多少銀兩、又支出多少,她心裡不是沒個底,可一旦她開了口,他左盤算、右盤算,挖空了心思也會硬轉出一條活路來。 去幫孫秀才,他心裡明明是不認同的,可也不曾開口反對過一句,凡事順著她。 一直以來,他每餐從不吃第二碗飯,未曾嘗過飽足滋味,省吃儉用即使苛待自己,也要妥善打點好她要求的事。明明說要好好待他,可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擔待她的一切。 她總是為了別人,委屈著他,他從無一句怨言,無止盡包容著她的任性。 幫了孫秀才,可她得到什麼?人家根本打心裡瞧不起她,值得嗎? 而他,總惦著她最初的恩澤,挖心掏肺、做盡了一切,他又得到了什麼?值得嗎?值得嗎? 愈是深想,就愈是難受,那樣的人,哪裡值得她委屈浥塵?最該善待的那個人、那個人…… 她仰眸,去而複返的男人熬了熱姜湯回來,遞給她後,便站在身側,默默以幹棉布為她拭發,教她不經意碰觸到他仍帶水氣的衣衫。 明明自個兒都濕透了,還為她忙進忙出……是啊,一直以來,他不都是這樣待她的? 他曾說過,這世上不是人人幫了都會快樂。 她似乎,有些懂了。 為善求的是心安,從不預期要得到什麼,這是頭一回,她幫人幫得還不快樂、心裡頭好難受…… 她擱下姜湯,手一張,便往他腰間抱去。 他大為錯愕,手僵在半空中,木頭似的杵著,被她突如其來的舉措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起來……好傷心。 一時間,他猶豫著不知該安慰、還是推拒這不合宜的接觸。 天人交戰了半晌,最終仍是伸掌,朝她肩背輕輕拍撫。 「會有人看見你的好,他不值得你傷心。」 她才不是在為孫秀才傷心,是為他心酸難受。 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是穆浥塵,能遇上一個,是她今生之幸。 她的想法,他尊重。 她要嫁,他替她找最好的男人。 她要做的事,他從無第二句話。 如此知她、懂她,也——惜她。 「你……以後不希望我做的事,可以直說,我會聽。」她吸吸鼻子,悶嗓自他胸懷逸出。 「嗯。」遲疑了會兒,他低低吐聲:「那孫秀才那兒……往後少去,可以嗎?」 「好。」 到底是誰說,會聽他的話的? 承諾言猶在耳,轉眼又不見人影,甚至變本加厲,日日擺攤回來就不見人影。 真有那麼放不下嗎? 罷了,反正他也沒有當真,以為她會聽自己的話。他沒那立場,也沒那地位。 他去大牛哥那兒幫忙宰豬,分到一塊豬肉,還將拜祖先的雞腿分了只給他,他道了謝,小心包好,打算晚上給她加菜。 牛嬸看著他的舉動,笑歎。「你呀,什麼好料的都捨不得吃,老想著要留給那丫頭。」 「應該的。」這沒啥好說嘴的。她那個人老想著別人,他若不替她想,還有誰會? 「我知道你寵她,可也別啥都順著她,有時也該說說她。」這兩個人,牛嬸是看在眼裡的,雖然他總以家僕自居,可小雨兒根本也沒將他當外人。再說了,哪個當人僕奴的會當到他這步田地,萬般設想,該他做的、不該他做的全為她做盡,世上要真有這種家僕,多撿幾個回來也不蝕本。 依她看呀,他三分不像家僕,九成倒是適合當夫婿的料,雖然沒有一張好看的臉皮,可為人踏實、肯吃苦又懂得寵人,全村子可都是站在他這邊的。 「小姐……怎麼了嗎?」 「你沒聽說呀?那孫秀才……哎呀,總之不是什麼好話。何必呢?幫了人還要這樣遭人貶損,不值得呀,你好歹說說她。」 由牛嬸支支吾吾的話意中,他多少也聽懂了幾分。 所以——是孫秀才說了什麼嗎? 話不必說全,只消隨意推想便不難理解。那孫秀才自認為向她求親已是紆尊降貴,蒙受拒絕心裡頭必然不好受,認為她不識抬舉,這話傳出來,能好聽到哪兒去? 可他又能如何?說了她也未必會聽勸。 「小姐……有她自己的想法。」最終,他只能如此回應。 人家不當他是外人,可他自己也該謹守分際,別逾矩了。 他的話,何足輕重?試過一次,就夠了。 他只需做好分內的事,其餘的,不該多嘴,也不該插手管太多。 「對了,下個月底,我家大牛討媳婦,和小雨兒一塊來喝喝喜酒啊,我替你們留個位子。」 他低聲應諾,辭了牛嬸家,穆朝雨已經先一步回來,在灶邊準備晚膳。 他趕緊上前去幫忙,將帶回的雞腿分成兩份,估量著她食量不大,吃不了這一整只腿,另一半可以留著明天吃。 一旁洗菜的穆朝雨指尖碰了水,低不可聞地抽息,聲音極輕,可他倆靠的極近,他自是沒有錯過。 他偏頭拎來她的手,瞧見上頭幾個明顯是扎針所造成的細孔,有些紮得稍深,滲出血滴子便隨意往袖口一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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