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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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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做過對不起大哥的事。」 她一驚,以為他想起了什麼,險些翻了盆。 「怎會——這麼說?「 於是他說,那一場歷經生死的大病過後,很多事雖記不住,但也不是傻瓜,不會一無所知,他與大哥的名,都只為能成一家,便用名字兜在了一塊兒,象徵意義大過真實。 他究竟來自於何處?據大嫂所言,兄弟倆家貧,大哥為了醫他這自娘胎帶出來的第十二頁弱病體,把自己賣了去當藥人,毒得一身病病傷傷,要不是遇上她,贖了他的身,現在還在受苦呢。 她說得萬般悲情,瞄他的眼神不無怨第十二頁。 他知道,那話裡的真實成分其實低得很,卻沒多說,表面上接受了那說詞。 連流雲村的村民都瞧得出來,兄弟倆這一身卓然超群的風華不似尋常人家,他又豈會相信,腦袋裡的學識是貧門能養得出來的? 大哥連名字都不願吐露,若不是極為嚴重的事,不會將名與姓盡皆捨棄,與過去切割得乾乾淨淨。 一日夜裡,他經過他們房門,聽大哥勸道:「你別再逗他了,他會當真的。」 「說說都不行?他就是被你寵壞了,寵得膽大妄為,你一句都捨不得說他,我玩玩他也不行?」 「那不全是他的錯,雨兒,人心是經不得考驗的,是人哪會沒有弱點?我日日以糖飴誘著,最後卻怪他一時迷了心竅一口咬下,這對他又何嘗公平?」 「……」 雖沒完全弄懂事情原委,至少也明白,大哥那一身回不去的傷疤,與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他連大哥也沒提,搬離家中其實是因為於心有愧,無法再傷害了大哥之後,還坦然接受他的照拂。 莫雁回聽完他的說明,久久不發一語。 只是隱約察覺,便這般自責難受……家主說得沒錯,有些記憶,真的是忘了得好,一輩子也別再想起。 「雁回,你認識我大哥那麼久,知道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知。」她想也沒想,護著、偏袒著他,不惜說出違心之論。「我只知道,你們兄弟情誼甚篤,你對大哥是全心敬愛,若真有什麼過失,我想,那也是無心之過,他釋懷了,你也別擱心上,就讓它過去,今後好好珍惜這手足情分便是。」 「嗯。」他拉起她,靠過去溫存依偎。 還好有她,讓他這無法對難言說的心事,有了紓發,不再只是一個人,滿心苦悶只能自己吞咽。 莫雁回擁著他,也將他護在心頭。 個人造業個人擔,他只能埋頭拼命幹活,以彌補大哥替他背了「黑鍋」,被大嫂念到耳朵生油的愧疚。 忙完店裡的活兒,天黑前趕回家吃團圓飯。 到家時聽大嫂說,雁回大概最近忙辦年貨累著了,進來頗嗜睡,剛剛回房歇著了,要他晚些再去叫醒她,一同吃年夜飯。 他進房時,妻子枕臥在屬於他的外側床位,三個孩子在廳裡頭玩耍,獨缺的長子在屋裡陪著娘親睡。 大寶早早便醒了,在內側床榻上滾過來滾過去,一個翻身見著了他,興奮地呀呀喊,張手要抱。「阿爹——」 他輕輕「噓」了一聲,伸長手抱出長子,沒讓他擾了妻子好眠。 妻子秀致的眉動了動,又陷入深眠,將臉埋入有他氣息的枕被裡頭,依戀萬分地蹭了蹭,唇畔逸出好美麗的微笑。 是夢見了什麼?能叫她笑得這般溫存動人。那夢裡,可有他? 他依著床畔靠坐,像個傻子似的,癡癡地貪看妻子海棠春睡,渾然不覺時刻流逝,放佛能一輩子就這麼瞧著她。 他著迷地傾下身,本想輕輕地、不驚擾地企竊個小吻,貼上柔唇,感受那溫軟滋味,淺吮了下。 她低吟,睡夢中,喃喃囈語了聲—— 「慕容……」 那笑,極美。 溫柔繾綣,情意深深。 他一怔,斂笑,無聲地推開,沒去驚擾她的美夢。 「怎麼了?」方才吃年夜飯時,穆邑塵就發現他格外沉默,沒什麼笑容。 穆陽關回眸。「大哥,如果大嫂心裡有別人,你會怎麼樣?」 對方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回,笑謔:「怎麼?你這是在暗示我,你大嫂背著我在外頭有了男人?」 「當然不是!我只是大哥比喻,你不要誤會——」他急忙解釋,要害兄嫂起爭執,他罪過就大了。 「這比喻來的突然,你不要瞞我,如果是你大嫂,你要坦白說。」 「真的不是!」穆陽關被逼得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坦承。「……好吧,其實是我。」 穆邑塵挑挑眉,等待下文。 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要逼供,多的是手段,這弟弟還太嫩。 「雁回她……對前夫還無法忘情。」 他知道不該計較這種事,早在娶她時,就清楚她一輩子都會忘記孩子的親爹,既然還是決定娶了,不該事後再來與她計較。 因此,他一直沒表現出來,也假裝不在意。 但……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那麼在意她,一日又一日,投入的感情愈深,愈是容不下一粒沙。 他也是男人,無法容許在他抱著她、愛她時,她腦海想的是別人、喊得也是別人的名,連夢裡,都是那個人…… 新婚時,她無法忘,他認了。而今,成婚近兩年了,還是無法讓那人的形影淡去些許,再將他放入嗎? 穆邑塵很安靜,非常、非常低安靜。 仰頭看了看天,再低頭思慮許久,最後看他。 「大哥會覺得我這是無病呻吟嗎?」因為大哥的表情,就是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樣子。 「……不是。」只是在想,這陳年鎮江醋好大一壇,喝得那麼撐是有沒有比要?尤其這壇醋還是自家生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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