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掠妻 | 上頁 下頁
四四


  這年頭不就是這樣嗎?高道德、高標準地規範都會女子貞節與操守,稍有疏失,便要冠上失貞敗德、放浪輕佻的罪名,一輩子翻不了身。

  就像原本對她和善萬分的旺嬸,當天便將她逐出門,仿佛多留她一刻,便會玷污了門庭。

  他遠遠看著,上前抱過左臂上的孩子,拎起早先打包好、如今被扔在地上的行囊,「走吧!」

  不需多言,她安靜隨著他回到穆家老宅。

  「你暫時安心住在這兒,其餘的,我們日後再談。」

  「嗯。」也沒問要談什麼,安然接受了目前的情況。

  有時他都想,她為何還能哪些沉定?明明最覺委屈憤恨的應該是她,卻仿佛無關己事那般,安然自在。

  她曾問過他,「你要我走嗎?我走了後你會不會比較好處理?或是要我留,為你解釋清白?」

  「你……留下吧。」他當時思緒一團混亂,還沒能厘清些什麼,但本能地知道不能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無關要她代為解釋什麼清白,而是——他虧欠她的,同樣沒能交代清楚。

  做都做了,還有什麼清白可講?

  她不曉得,但他自己心裡清楚得很,那一夜,雖是受藥力影響,可做了一回又一回,到後來,神智逐漸清明,他還是吻她、抱她、進入她的身體,他不是一整夜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不懂自己的身體,為何會自有意識地眷著她,更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麼。

  她不是說,心裡只容得下死去的丈夫?那又為何與他——

  她沒有抗拒,再受藥物所惑,也能確定自己並未迫她,她是心甘情願,以身體換得他的安好。

  她待他太好,從錢財到身子都不吝於給予,若說這背後的因由他還想不明白,那未免矯情。

  他想了一夜又一夜,深思熟慮過後,想明白了,心裡也有了決定。

  他問她:「我與想容談清楚,你要嫁我嗎?」

  正在房內哄著孩子睡的莫雁回,動作一怔,抬眸望他,「什麼?」

  「我說,嫁我,要嗎?」

  「那陸姑娘……」他不是說,娶陸想容是他的夢想?

  「我與她相識半年,還沒有那樣深的糾葛。」也幸好還沒有,來得及,喜愛之心自是有的,可權衡輕重,他知道何事應為,何事不可為。

  他勢必是得辜負想容了,因為他虧欠另一個人的更多,他們的事早傳開了,連大哥都來關切問上幾句,旁人看她時的異樣眼光,他不是不曉得,若不擔起責任,她要如何做人?

  「你的意思呢?若願嫁,我就娶。」

  「好。」沒有矯作的尋思矜持,她答得俐落。

  「不過……」他沉吟了下,「有些事,還是得先跟你說清楚,大哥是我唯一的親人,婚事我會先問過他,另外,我希望你也能與我一般敬重他,可以嗎?」

  「當然。」

  「另外,婚事一切從簡,禮數到了就成,總得顧慮陸家那一頭的感受,希望你能體諒。」辜負想容已經夠說不過去了,若再大肆鋪張,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懂。」

  「嫁了我,吃苦是必然的,我無法讓你錦衣玉食,我知道你不缺錢財,可那來自慕容家,我也有男人的尊嚴,希望你明白,那些——將來就留給兩個孩子。」用她前夫的家產度日,他怎麼想都不能接受。

  「好。」雖然事實與他以為的有些出入,但錢財確實來自慕容家沒錯,她也沒與他多作爭辯。

  「還有——」她始終安靜聆聽著,他忽然有些心虛。

  自己條件開出一長串,她照單全收,逆來順受,倒顯得他存心欺人似的,難得她捺得住性子,要換成旁人,嫁來吃苦,有錢還不能用,早跳起來罵他刁鑽了。

  於是他話鋒一轉,改問:「你呢?有沒有什麼要求?」

  她想了又想,還是搖頭,「沒有。」

  想起來……很不平等。

  他又是一陣氣虛,連忙自己開出一條保證,「我會將兩個孩子視如己出。」

  「嗯。」她不甚在意地應和,像是壓根兒未曾懷疑過這一點。

  「還有、還有……」她這般淡定無所求,他倒詞窮了。

  「穆陽關。」所幸,她淺淺地接喊一聲,化解了他的窘境。

  「什麼?」

  「我會盡我所能,當你心目中的好妻子。」低淺的話語,卻沉得有如蘊含無盡重量,許諾般鄭重。

  他並不曉得,她是用了多少淚水、相思與椎心痛楚,才換來說這句話的機會,只是默默聽著,心房鼓動,汩汩流動著暖意。

  「……嗯。」言語仿佛已成多餘,他安靜地感受她的誠摯,作下決定後,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這個抉擇,他作對了。

  穆陽關先是去了一趟陸家,這一回,已經不若上回登門時那般,急著把事情解釋清楚,到了這地步,解不解釋已經無所謂。

  迎上陸想容眼底滿滿的不諒解,他受了下來,即便她此刻恨他入骨,那也是應該的。

  「我們——就這樣了吧。」

  她一愣,震驚地瞪住他,「你說什麼?」

  「這些天,你應當也聽得不少了。」關於那些暗渡陳倉、月下幽會諸如此類的傳聞,她要將他看得多下流不堪,他都不意外。

  「你不解釋?」

  「一開始,我想,不過現在——」既然已經作下決定,就沒什麼好說了。

  他取出那方她親手所繡的帕子,物歸原主。

  「穆陽關,你這渾蛋!」她傷心氣極,帕子用力扔向他,「我沒懷疑你啊!我知道你的為人,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只要你解釋、只要你說,我一定會信你的,你為什麼連哄哄我都不願意?!」

  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有內情,可是哪個女人遇上這種事會不生氣的?她是鬧著彆扭,要他來哄哄她,測測他有多在意她,並且保證下回會小心,不再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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