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好聚好散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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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開大門,沒多花半秒去確認門外的人。 他登堂入室,自行取出男用拖鞋換上,態度是如此地理所當然,自在得像是做過千百回。 身影定在餐桌前,回身,挑眉迎視她。「真的做了?」 「我以為我告訴過你了。」 是,她說過。「我可以吃嗎?」 「可以。」 切下一小塊送入嘴裡,口感鬆軟而不膩,意料之外地可口。 「上上個月,你先織了圍巾再織毛衣;上個月你試過素描、水彩畫;上個禮拜,你順手煮出的家常菜讓我以為你出過食譜;這個禮拜,發現你對點心烘焙很拿手……請問有什麼是你不會的?」楊品璿斜倚餐桌,瞧著她。 她目光定定地注視桌面。「我也想知道。」 楊品璿挑高眉,不予置評,拉開椅子落坐,緩慢而悠閒地品嘗她剛發現的長項——檸檬派。 「你喜歡?」每次看他進食,都像是很享受的樣子。 「很不錯啊,鬆軟爽口,不甜不膩,恰到好處——對了,我可以吃光它嗎?」 「你想的話。」反正她留著也沒用。 「你不喜歡吃小點心?」 喜歡嗎?她思索半晌。「我不知道。」 烹煮食物是憑本能,東西吃進去,止餓並且維持生命跡象,至於喜不喜歡——她沒有感覺。 「真糟糕的發現,可不是?」一個沒有喜好的女人,對食物的感覺永遠僅只於不難入口;過腰長髮是因為沒想過要剪,而非偏好;穿著是因為習慣;房子的擺設永遠沒概念…… 她遺落的,不只是記憶,還包括了情緒、好惡。 唯一能猜想的,是她究竟遭遇什麼極度的傷慟,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在無法承載的情況下,唯有抽空所有的感覺,才不至於逼瘋自己。 吃完點心,他在浴室沖澡,出來的時候只在腰間圍了條毛巾,發梢還在滴著水。 她抱膝蜷坐在房內的單人沙發上,神情空白。 「想什麼?」他問,彎身與她平視。 如果她能有什麼好想就好了。 一個人獨處時,總會一不留神便陷入恍惚狀態,有時夜裡驚醒,常是睜著空洞的眼任時間流逝,今晚如果不是他在這裡,她可能又會失神呆坐到天亮了。 取來幹毛巾,替他擦拭濕發,他目不轉睛,眼對著眼,凝視那雙總缺乏情緒波動的眸子。 素手穿梭在發間,對上他的目光。 對時下女子來說,他實在是極具魅力的男子,有良好的職業、不俗的談吐,優雅的外表下包裹著頎長而勁瘦的身形,還有一張世俗標準稱得上俊俏的面貌,這樣一個男子,只要有心,要擄獲任何女子的芳心都不是難事。 更早之前,她甚至對他的一切沒有任何認知,後來,一再由不同的人身上讀出那些因他而來的傾慕,才逐漸對他的出色有所體悟。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與她糾纏?一個對外界接收能力有障礙的女人? 她不懂他,不懂他想什麼,不懂他要什麼。 從她鮮少有表情的秀致容顏讀出些許浮動,那叫困惑。心知這情緒是由他而來,楊品璿心情愉悅,嘴角勾起淺淺笑弧。 纖素長指撥了撥他垂落額前的細發。「頭髮,長了……」她喃道。 「會不會修?」他問。 思索,腦海依然空白。 季向晚搖頭。「我不知道。」 「那就剪剪看。」找來剪刀塞入她掌心,隨意往地面一坐,毫不在意白老鼠身份。 會不會做菜,他要她試;會不會織毛衣,他也要她織;會不會煮咖啡,反正她煮了他就喝;就連頭髮,都灑脫地交給她去剪——像是樂趣般,每天挖掘出一點東西,看看她到底還會些什麼。 他也在玩拼圖,拼的是她,她知道。 這,是他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嗎?實驗拼湊起來後會是怎樣的她? 剪刀離俊顏三公分處比劃了幾下,她迅速落剪,流暢的動作不花半秒停頓或思考。 一氣呵成。 「你以前其實是髮型設計師吧?」沒理會地面落髮,也不看成果一眼,他探手拉近她,跨坐在腿間。 「也許。」 扶在她腰間的雙手往上探撫,漫不經心的挑情舉止,她沒拒絕。 這樣,算是一對情人嗎? 不,不是。 至少,她不懂情,而他也沒愛上她。 充其量,只能說是時下極都會男女的模式,各取所需,寂寞的身體相互慰藉。 他傾身啄吻她,起先只是輕吮住下唇,以舌尖描繪她的唇形,似吮似咬,直到她雙唇癢麻,淺促喘息,他才密密貼吮,緩慢而悠長地細吻她。 阻隔在他腰間唯一的遮蔽物松落,他索性將她壓至地面,方便以雙唇細細品嘗全部的她。 「楊……品璿。」吻與吻的間隙,她細細吐出聲音。 在外,她喊楊醫師,矜淡而疏離;在房裡,她直呼姓名。 日間,他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夜裡,他可以是她熱烈狂纏的情人;白晝與黑夜,冷漠與狂熱,矛盾地共存,他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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