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告別孤單 | 上頁 下頁
十一


  最終會分手,純粹因為看清兩人不合,無法長久走下去,沒有誰是誰非,至少我是這麼解讀的。

  動作迅速地收拾桌面,將重要文件鎖進保險箱,我拎起外套手機。「我好了,要去哪兒吃飯?」

  「去梨園。你還記得嗎?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又來了。我在心底暗自苦笑。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往,似想挑起曾有過的記憶與情懷。

  他一直都不懂,過去就是過去了,明示暗示都沒有用,我不會走回頭路。

  他曾語帶哀怨,怪我為什麼連談感情都那麼斷然果決,魄力不輸我在處理的任何一件公事。

  其實,我一直沒說出口,不是我果斷,而是,人不對……

  雖然第N次拒絕複合,鄭克勤也還算有器量,該談的事還是讓我談下來了。我說過,他本來就不是多差的男人,否則當初我也不會跟他交往。

  他送我回到家,進門前不死心地拉住我的手碗,最後一次挽留。「真的不可能了嗎?你知道,我還愛你,那些事,我不介意的……」

  「我知道,但是我介意。」既然試過,知道走不通,又何必再執迷不悟?不如坦然承認錯誤,認賠殺出,也免得自誤誤人。

  「你——還是那麼愛他?」

  我苦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真好奇,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人,能夠挑戰你心中的那抹影子。」

  它的存在太完美,難以撼動,我知道,他也知道。

  「無論如何,還是祝福你,謝謝你曾經給過我機會。」他低下頭,在我唇際輕吻了一下。

  這是一個告別的吻,所以我沒避開。

  與鄭克勤揮別後,我獨自搭電梯上樓來,玄關處一如往常留了盞小燈,我張望了下,找到在陽臺澆花的齊雋。

  那幾盆常綠盆栽,是上個禮拜天我們去逛花市抱回來的,芳家中點綴幾許綠意盎然,他很用心在照顧它們。

  「還沒睡啊。都十一點多了,再晚灰姑娘都要打回原形了。」

  他冷冷回瞪我一眼,擺明瞭在說——不、好、笑!

  不好笑就不好笑嘛,幹麼擺臉色。

  「你回來啊?」今天脾氣有點大喔。

  他表情更陰沉了。「你除了耍冷就沒其他話好說了嗎?」

  啊不然要說什麼?我根本不曉得他今天情緒是在壞哪門子的。

  他走出陽臺,關紗窗的力道有點大,頭也不回地回房,一副跟我無話可說的樣子。

  陰陽怪氣的,也不曉得誰惹他了。

  我也沒太放在心上,想說睡一覺起來,應該就沒事了。

  隔天早上起來,早餐照慣例擺在桌上,他神情平靜,看起來應該是好多了,所以我也就沒多問,拿碗舀了幾匙芋頭瘦肉粥,坐下來開動。

  才一入口,我動作整個僵住。

  他——是不是不小心把鹽放成糖了?滿嘴甜到噁心的味道,吞也吞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來,怕對他失禮。

  人家一大清早那麼辛苦替我準備早餐……我苦在心裡,硬著頭皮一口口吞下去,深怕刺傷他。

  收拾好廚房的男人,坐到慣坐的那個位子,我還沒想出完美的藉口阻止他碰這鍋粥,他已經捧起碗筷就口。

  我食不下嚥,一口口勉強地吞,一面悄悄打量他的反應。

  他竟然像沒事人一樣,面不改色地吃完一整碗比糖水更甜的「芋頭瘦肉甜粥」。

  我整個大傻眼。他、他、他——味蕾是被雷打到了嗎?怎麼短路成這樣?

  疑惑歸疑惑,既然他沒表現出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比干吞一整罐糖更痛苦地吃完這碗「創意芋頭甜粥」,我逃難似地沖出門,第一件事就是進便利商店買一瓶礦泉水漱口。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並沒有。

  晚上回到家,他煮了一整桌不像泰式料理的料理。

  什麼意思?就是每一道都酸辣到了極點,讓我懷疑今天是不是超市舉辦白醋、辣椒買一罐送一箱的活動,才讓他不要錢似地死命撒?

  再隔天,他應該打劫了賣鹽的,不然就是跟醫院合謀,企圖幫洗腎部門開拓客源……

  他的創意料理,一天比一天更可怕。

  我每天進門前都在擔心,今天他又會發揮什麼創意?對比之下,第一天的創意芋頭甜粥簡直是美味的了。

  我再遲鈍也知道他在不爽,可是究競哪裡惹到他,我還是沒搞懂啊!

  他讓我想起以前大學修心理學的教授,跟我們分享過一則家庭小故事。

  她說,她在生老二以後,每到吃飯時間,大兒子就會又嗆又咳,滿臉通紅、痛苦到快室息的樣子。

  剛開始夫妻倆嚇得魂都飛了,以為兒子噎著了,手忙腳亂送醫,檢查之後卻什麼事都沒有,兒子也恢復正常。

  可是一到用餐時間,狀況依然。

  後來看了心理醫生,推側或許是生了二女兒,兒子不再是家中唯一的注目焦點,加上訓練兒子獨立用餐,改為餵食女兒,兒子本能產生被遺棄的恐懼與不安全感所造成。也許是蓄意,也或許是潛意識所造成的生理反應,但他明白這樣父母又會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齊雋的行為很像那個缺乏愛的孩子,手段不儘然相同,但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只是要讓人正視他的憤怒與痛苦吧?

  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個時機和他談一談,再這樣下去,我身體真的吃不消啊——

  「你還沒睡?」準備就寢的齊雋,看見我房裡的燈光,探頭進來問了問。

  扣除掉創意料理不提,他還是會跟我說話,只是沒什麼表情、沒什麼情緒起伏而已。

  不像以前,打聲招呼就走人,他多看了我兩眼,狐疑地走進來。「你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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